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89页

  “我方才在屋外后,见到有人肋下夹着你的头颅从屋内走出,刚想上前,这人就消失不见了!”奚氏期期艾艾,说的话却令人胆寒。

  “什么?”尔朱世隆感觉自己有点呼吸不上来了,“那人什么模样,是不是长得和从兄一样?”

  “那人戴白纱高顶帽,面目遮挡,根本看不清,只有他肋下的头颅面目清晰,跟荣宗你一模一样,分明就是你……”奚氏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尔朱世隆的头颅,顿时骇得尔朱世隆向后躲闪,所幸,这次奚氏没有如梦中的尔朱荣一样,紧贴而至。

  “我方才也梦见有人,断我头将去,而且面目和从兄一致。”尔朱世隆喘着粗气,许久之后,才低声说话。

  “这该如何是好?莫不是上天在启示什么?”奚氏已经六神无主,瘫在榻上,嘴里喃喃着胡言乱语起来。(注)
  尔朱世隆也是心中深深忧惧,苍天,这是暗示我命不久矣吗?但是片刻之后,他忽的咬牙,不行,这等诡异之事,只能找专人解惑,或许有解决之道。

  他急忙下榻,连妻子都不管,直奔城中一处而去,那里住着他从洛阳带回的专业人才,他从兄尔朱荣御用的方士,擅长卜筮,精于铸造金人的北境第一巫人,刘灵助!

  ……

  “这尔朱世隆倒也干脆,直接将乡郡搬空了。”乡县城内,裴昇看着空荡荡犹如死城的街道,微微摇头。

  “抛弃乡郡,迁徙丁口。看来他们是想要依托上党郡稠密城池,来抵御我们了。”独孤如愿推开了路边一间民宅,只见狭小的院子里,狼藉遍地,堂屋的门窗都敞开着,地面还残留着破碎的陶碗陶罐,显示着房子主人离去的匆忙和不情愿。

  “哼,这三月我们可不是白等的,打造了那么多的攻城器械,不正是防备着他们顽抗嘛!”李虎的神色和以往截然不同,显得容光焕发,别有精神。

  这次从河北来的一万援兵,皆是步卒,其中就有曾在李虎麾下的披甲盾兵以及精锐长弓手,所面对的也不再是先前那般的骑兵野战,而是李虎饶有兴趣和信心的攻城战,也难怪他如此姿态。

  “哨探来报,再往前三座城池,皆有重兵守备。”于谨匆匆赶来,手中捏着刚刚送抵的情报。

  “分兵把守?”裴昇轻笑,“尔朱世隆这是胆大呢,还是看不起我等?”

  “阿兄,我们也分兵去攻吗?”初领一军的斛律光凛然道:“我愿意带兵取一城,若是不能攻下,我当……”

  未等斛律光的豪言和保证说完,裴昇就抢先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将那句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战场都有胜败,不能轻易拿这发誓祷祝,若是誓言祝语有用,那么只要在家求神拜佛就好了,又何必上场厮杀。《吴子·论将》云:凡人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耳。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也。故将者所慎者五:一曰理,二曰备,三曰果,四曰戒,五曰约……”

  “此五者,可没有一个是发誓祷祝。”

  周遭一片静谧,似是除了于谨、独孤如愿寥寥几人听懂,其他人都是和斛律光如出一辙的茫然。

  “所以阿兄是想?”

  “任他守几城,我自一路去,先攻一城,弱其士气!”裴昇握了握拳头,示意道:“不过,攻城之时,要围三阙一……”

  “这个我知道,孙子兵法曾言:围师遗阙,穷寇勿迫。”斛律光急着回答,刚刚那个吴子兵法他还没读过,所以才和彭乐一样茫然,这孙子兵法他却早已经看过数遍,此刻答来,分外自信。

  “正是如此,如此城中被围之众,就无破釜沉舟之心,会想着逃跑。此外,还能给敌人援军留出通道来,让其保有救援的可能。”裴昇将握紧的拳头挥下,“如此,我们就能围点打援!”

  相比于之前文绉绉的吴子兵法,裴昇现在这番话,顿时让诸将点头表示明白。

  “那当前三座城,我们围攻哪一座?”于谨再度上前,摊开了一张简易舆图。

  裴昇眉毛一挑,手指点下,“就这座吧,铜鞮城,名字好听。”

  ……

  注:后魏仆射尔朱世隆,昼寝。妻奚氏,忽见有一人,携世隆头出。奚氏遽往视之,隆寝如故。及隆觉,谓妻曰:“向梦见有人,断我头将去。”数日被诛。——《太平广记卷第一百四十二》

  第221章 此行大吉,幽州军三日必败
  几十座砲车从地面碾过,碎石迸裂,尘土飞扬,轰隆的车轮声响彻天际。

  冲车、云梯、望楼,林林总总的攻城器械,架排在一起,黑压压密匝匝,起起伏伏宛如山陵。在这些器械周遭,一万攻城甲士大阵列开,黑色甲衣并黑色盾牌森森闪光,仿佛夏日提前到来,乌云雷团落在了人间。

  仅仅是这般前所未有的气势,就令铜鞮城头的尔朱弼以及三千守军惊骇失色。

  “怎得,这么多兵!怎得全来铜鞮城了!”尔朱弼死死抓住城头青砖,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们总不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吧!?”

  “将军,西面也被他们围住了,兵力不下于北面所见。”一名幢主张惶跑来,嘴上叫嚷不停。

  未等尔朱弼反应,又有一名幢主前来,正是镇守南面之将,“将军,南面也被围住了!”

  “亦是眼前这般阵势?”尔朱弼有些颓唐,直直退了几步,靠在城墙上,艰难发问。

  “没有这么多兵卒,但是砲车却是一样的多!”

  尔朱弼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大吼道:“东面呢?东面呢?”

  许久之后,才有人小声回复,“东面无人……”

  “三面皆围?只留东面,他们想干嘛?”尔朱弼心中一动,未等他想明白,依靠在城墙上的背部就感受到了一股颤动。

  “他们开砲了!”一个眼尖的军吏,扯着嗓子尖利嘶吼,随后便是不管不顾的抱头鼠窜。

  大石犹如暴风骤雨一样倾泻在铜鞮城头,隆隆的震动,仿佛要把整个城池掀翻一般。

  北面幽州军阵地之中,李虎站在高台之上,两侧的望楼上有哨兵不停挥舞旗帜报告着铜鞮城头的情况,几名军吏分辨着旗号,交头接耳,将讯息汇总后低声报给李虎。

  “一刻之后,停止砲击。”

  “换长弓手,对准城头抛射。”

  “再一刻,盾兵掩护辅兵上前,将那护城河给我填平!”

  李虎面不改色,接连丢下两柄令旗,立刻有人接过,然后迅速跑下高台,交给候在台下的传令轻骑。

  铜鞮城依河而建,南面就是石梯水,那尔朱弼也不是个蠢人,入驻铜鞮之后,就发动城内百姓,挖了一条护城河,绕着城池,生生将城围了起来。

  “将军,是不是要知会西面独孤将军和南面寇将军,若是只有我们这面填河,河水源头不切断的话,那就是作无用功了。”刚刚传令完毕的掾吏,凑到李虎身边,小声进言。

  “不必,独孤将军和寇将军都老于战阵,这等事勿需我多言提醒。”李虎微微摇头,束手而立,时隔许久,再次立在高台之上,指挥大军攻城,他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多了从容,少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