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96页

  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这队兵卒，先前那番喧闹，一是本性如此，天生爱耍玩，二也是想要故意弄出大动静，来别一别幽州军的苗头。只是，万万没想到，裴衍就这般把他们晾在这里。更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幽州军军容如此整齐，简直就如铁铸一般，风吹不住，雨打不动。

  而一旦安静下来，幽州军的肃杀之气就愈发明显，当此时，阵中队主更是带头大喝一声，声彻天际，远处田亩中的农户纷纷抬头，还以为是春雷早至。

  至于就在侧边的这些世族子弟，也是连旗帜并马匹，所有人齐齐后退数步，显然是被这骤然爆发的军阵之声所摄，心中大骇，情不自禁如此。

  高处城墙上的裴衍这才满意一笑，甩了甩袖子，对依旧捧着残羹剩饼的裴让之说道：“走吧，是时候去见见河东子弟了。”

  大牌坊前，一片沉寂，幽州军依旧肃立，而那群世家子，则是迫不得已的无言了。

  等到裴衍出现，才有些骚动发生，很显然的，这群代表各自世族出来的所谓俊秀子弟们，看到正主出现终于放心，松了一口气。他们互相探看示意，随后旌旗烈烈之下，各世族纷纷出列禀报。

  “汾阴薛氏出兵八百，请都督点校。”

  “解县柳氏出兵八百，请都督点校。”

  “夏县司马氏出兵五百，请都督点校。”

  “龙门王氏……”

  待到众人报完，裴让之也躬身出列，低声说道：“闻喜裴氏出兵一千，请都督点校。”

  裴衍脸上带笑，朗朗大声，“好，俱是河东好男儿，今日随我出征，明日封侯还乡！”

  此言一出，先前被幽州军的肃杀震慑住的喧闹，终于再度沸腾，各世族子弟纷纷打马上前，簇拥向裴衍，不说马上得到赏识，至少也需混个脸熟。

  于是乎，裴衍身边顿时沸反盈天，自报家门者，见礼参拜者，甚至攀亲叙旧，各种形状，莫衷一是。

  然而就在大军开拔，出了裴邑不过十数里之后，便有一个夏县司马子，打马上前，对着裴衍诧异言道：“都督，行军方向是否不对？我等不是应该北上临汾，和大军汇合的吗？如今这是往南面去……”

  裴衍眼睛一眯，哼哼冷笑，丝毫没有先前那般和蔼神色，“谁与你们说要北上的？我等要去正是南面，肴涵古道！”

  一声长啸，号角声顿起，在后军那队幽州精锐的催驰之下，这支由世家子弟带领的五千部曲骤然加速，自西向东，直奔函谷关而去。

  ……

  “大都督，敌军已入陉道。”太行陉中段的一处山林之中，哨探急急来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笑容。

  “看来李景和没有出纰漏，尔朱兆也没有起疑心！”宇文泰挥了挥拳头，先是回身对着高欢言语，随后又拉住那名哨探，“来了多少敌军，可能数清？”

  “能，我们躲在陉道两侧山林之中，看的一清二楚。敌军分为前后两部，每部相隔数里，各有千人有余。”

  “倒也算是谨慎，不知道带兵之人是谁？”宇文泰捏着下巴，脸上露出一丝期待，“大都督，你说尔朱兆会不会亲自带兵？”

  闭目养神的高欢，睁开眼睛，看着从树荫缝隙穿过的阳光，摇头说道：“我料想不会。陉道毕竟险峻，纵然尔朱兆有心，也会被其他人劝阻。”

  “哎，可惜！若是能擒杀尔朱兆，那么河内乱兵必然一朝散尽！”宇文泰频频捶手，叹息不已。

  “其余两陉没有探报传来，看来尔朱兆是只选太行陉为援兵通道了。”高欢猛然起身，对着身边众军吏说道：“传军令，各部严阵以待，未有号令，不得擅自出击！若是有谁出了差池，暴露埋伏，军规处置，定不饶恕！”

  陉道两侧石壁青苔斑斑，各种奇形怪状的树枝探出，加上攀爬得到处都是的藤蔓，愈发显得孔道狭窄如丝。

  “上党形势究竟如何了？”厍狄回洛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不耐之下，对着带路的李弼低声喝问，“能逼得尔朱世隆主动求援，看来幽州军还真是不容小觑。”

  “形势自然是危急万分，城破就在眼前。唯望将军速速前往，方能解围城之困。”李弼没有回头，但是声音恳切，加上他那埋头赶路的姿态，让人顿觉他满心都是对上党的忧虑和焦急。

  “为何会派你出来求援。你好歹是个战将，留着守城，岂不是更佳……”厍狄回洛自然是认识李弼的，更知道他是贺拔胜部下，没等李弼回答，他就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我知道了，定是那尔朱世隆不信任你们。嘿嘿，毕竟你们先前归属尔朱天光……”

  说着，厍狄回洛紧走几步，勉强赶上李弼之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无需在意那尔朱世隆了。从今以后，大家都将在尔朱将军，哦，不，应该是太原公麾下！太原公素爱战将，定然不会如尔朱世隆般轻视尔等。”

  但看厍狄回洛这直呼尔朱世隆等人的大名的模样，就知道平日里尔朱兆对自己这两位族兄、族叔的态度，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其军中将领身上。

  李弼没有回话，在前行之时，不停的用眼角余光扫视着陉道里的地形，心中则是默默估量着和埋伏地的距离。

  厍狄回洛得不到回应，也颇觉无趣，回身张望，只见陉道之内，山弯频频，最宽处也不过能容两人并肩，最窄处就只能一人通行。

  两千兵卒早已经被分割的前不见后，后不见前，如同长蛇般在道中穿行。

  他心中蓦然升起了一丝奇异感觉，似乎是陉道里愈发的寒冷了，就连头上阳光也不知道被什么遮掩住了，不露一丝。

  突然，一声尖利长啸，不似鸟鸣，也不似猿啸。

  厍狄回洛急忙转身去寻李弼，只见那本该在他不远处领路的李弼，早已身影渺渺，不知所踪。

  长啸未停，长号又起，如同惊雷炸响，各种檑木滚石，纷纷而下，如同河流倾泻不停，中间还夹着漫天激雨一般的箭矢。

  瞬息之间，陉道内的兵卒不是被砸倒，就是中箭而亡，便有些没有受伤的，也是惶惶然推搡着，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左右头顶全是喊杀声，极度失措无助之下，拥挤践踏，人仰马翻者不计其数。

  “不好，有埋伏！快撤！”

  厍狄回洛悚然不已，立刻大声嘶吼，可惜这等区区微弱声音，早已经被隆隆的落石声淹没。厍狄回洛急不可耐，伸手遮掩住面目，居然就想这般往回冲。

  然而，就在这时，他身侧的草丛之中忽有响动，不知道何时躲藏其中的李弼，弹身而出，早已经出鞘的钢刀，凭空闪出一道光芒，不偏不倚，直接将厍狄回洛斩首。

  这个本该位至太子太师的顺阳郡王，居然死在了这等阳光遮蔽的陉道之中，也不知道李弼挥出的那道刀芒，映照在他临死之前的眼眸中，是否和阳光有几分相似。

  第226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风声凄厉，沿着陉道一直往下冲荡。

  “这是什么声音？好似惊雷！？”步大汗萨顿时止步，他所率领的后军，与前军本来相距有两里。然而在漫长的跋涉之中，距离却因为拉长的队伍，而缩短了，此刻听到怪声，心中大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