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07页

  “将军……你若是再不肯下令，休怪我们无情！”军主还未发现梁椿的异常，依旧出言恐吓，然而未多久，他就看到了如木鸡一样呆滞的梁椿。

  直气的他连连摇晃，却依旧唤不回梁椿的心神。

  “怎么办？我们投降吧？”有人出声惶急询问。

  “屁！这样投降，如果其他两军直接反戈攻打我们，那我们岂不是一样要死？”立刻就有另外一人反驳。

  “狗儿的，左右都是死！”那军主在原地徘徊几步，眼看着马上就要和幽州军接阵，爆喝一声，“投降！丢下兵器，跪地投降！”

  说罢，便率先丢掉兵器，然后跪地开始呼喊。

  投降的叫声慢慢荡开，以这处为起点，就像是投入水中的石子一样，起此彼伏，直到完全覆盖了这三千兵卒。

  脸色惨白的梁椿，看着丢下兵器，跪在地上的兵卒们，呆滞的眼神忽然又恢复了神采，他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颤颤巍巍的向前，宛若一具行尸走肉，他很想像往昔那般，举着刀枪，振着臂膀，呼啸着带领麾下冲锋，但是终究浑身无力的喊不出一丝声音。

  他就这般沿着战场迟缓前行，在一整片跪着的人之中，分外显眼。

  高台上的李虎眯眼而视，手中捏着的令旗就要丢下。

  却见梁椿忽的急急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便向地上一倒，不知道是何人丢下的兵器，恰好斜斜的倒插在地上，瞬息之间，一口白刃变成血刃，从梁椿背后捅出。

  鲜血四溅，梁椿软软的趴在了地上，五月的土地原来这么松软，软的好似要把他的手脚四肢全部抱住。他终于不用再出声了，不用再纠结于是否背主的困境了，不用再怜惜于百姓和兵卒的性命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

  李虎手中的令旗，并没有因为梁椿的死而停滞，甚至他根本就没有因为梁椿而起任何波澜，梁椿其人于他，于幽州军，简直就是一文不值。

  他丢下令旗，命令前军所有步卒举盾布阵，两翼的弓手也是挽弓待发，丝毫没有因为那些降兵而懈怠和迟疑。

  混乱、厮杀、血肉，才是这片战场的主旋律。

  北中城中一声长号，忽然涌出一股千人左右的骑军，为首的正是顶盔披甲的尔朱兆，他的眼神颤动，设想中的掩护和诱饵一点都没有生效。

  那密密麻麻跪在地上的步兵，简直是在疯狂的打着他的脸。

  然而事到如此，他再无其他念想了，既然埋伏不成，那就直接冲锋吧！
  尔朱兆一马当先，领着身后骑兵，远远避开中军严阵以待的步卒方阵，从它和右翼方阵之间微微露出的缝隙之中急速奔去，显然是要穿过这通道，从而袭击裴昇所在。

  然而战事岂是尔朱兆想的这般简单，在他刚刚擦着方阵边缘掠过之时，便有无数箭雨从头降落，却是李虎早已经将弓手调动到两侧，无论尔朱兆选择哪边突袭，都会受到弓手攻击。

  这还不算完，前三排的重甲盾兵齐齐举盾向前，身后更有长枪递出，如同森森锋刃树林，一边呐喊，一边踏着整齐步伐，压迫向前。

  尔朱兆的骑军顿时失去了活动空间，一些离得近的骑兵，更是直接被长枪刺落马下。

  而不等尔朱兆号令骑军外撤，右翼的骑兵便自动裂开，分成三部蜿蜒而来，就像一个三只手指的狠狠的捏向了尔朱兆。非只如此，在这三部骑兵之后，隐约还有一支骑兵正在蓄势而发。

  于是乎，前有有骑军包抄，后有步卒并箭雨压迫。本就没多少勇气和斗心，甚至是看到一众自家步卒投降之后，更显犹疑的尔朱兆骑军，直接崩解了。

  不知道多少人直接溃散，也不知道多少人直接弃械投降。

  幽州巨旗之下，分毫未动的裴昇，远远看着依旧举槊，单枪匹马发起冲锋的尔朱兆，顿感有些意兴阑珊。

  彭乐哼唧几声，带着十足的醋意说道：“偌大的功劳，落到期弥头手上了！这尔朱兆真是愚蠢，怎生这么没有脑子，他就不能冲的快些，猛一些，冲到我们面前，然后再被我擒捉吗？”

  说完还不过瘾，摇着巨旗，烈烈生风。

  高欢沉住脸，上前大声呵斥道：“这是你能说的话？谁没脑子？我看就你最没脑子！好好掌管你的大旗，若是再胡言乱语，我看你连什长都别当了，去当个小兵去！”

  彭乐缩了缩大脑袋，瞥了瞥裴昇，然后臊眉耷眼的不敢再说话。

  “大局已定。”高欢斥责完彭乐，看着战场悠悠然长叹一声。

  一路南下，从去年连绵大雨的十一月，到现在烈日炽热的五月，心中一根紧绷的弦总算是可以放松了。

  但是当高欢想要继续感慨几句之时，却见裴昇的面色丝毫没有放松，他情不自禁的转头看向于谨，两人目光交错，一触即分。高欢心中稍安，看来于谨也不知道裴昇此时心事。

  正当他暗自琢磨之时，守在众人身侧的玄甲军裂开一条道路，只见许久未曾见面的杨愔提着袍服狂奔而来，更是面色苍白，喘息不停，完全没有往昔智珠在握的笃定和从容。

  “明公，不好了。天子，天子被人从宫中劫走了！”

  此言一出，旗下所有人纷纷抛弃了对身前战场的关注，直盯着杨愔，努力理解着他话中的意思。

  “天子，被劫？”裴昇也是诧异非常，这两个词是如何能够组合在一起的，而且还是从宫中被劫！“洛阳城不是稳固如山，就连尔朱兆围攻了这么久都没有攻下，如何还能有人攻入城中？”

  “莫不是城内之人出手的？”高欢更是愕然，自家等人千辛万苦来到洛阳，居然临门一脚，让人把最珍贵之物给劫走了！

  “不知何人，只知道宫内大乱，甚至内城也是一片混乱。我和孝宗兄一早便驻守在东城，等待开门迎接明公。丝毫没有预测到这事，等到我们察觉，才知道为时已晚。”杨愔也是一脸的颓丧。

  “天子被劫多久了，出了洛阳城没有？”裴昇知道此刻再沮丧或是懊悔都没有用，他也不等杨愔回答，直接开始下令，“此间战事以贺六浑为主，尔朱兆是杀是擒皆可。玄甲军即刻上马，随我去救天子！”

  随后，片步不停，直接朝着台下行去，未走多远，却又正好遇上一脸喜色而来的裴衍。

  “主公，我可赶上这场大战了，虽说来的晚了一些。”由不得裴衍不喜，他紧追慢赶，就是想和裴昇大军配合，形成两路包抄之势。虽然没想到尔朱兆如此不堪一击，但是好歹也算赶上了不是。

  况且那密密麻麻跪趴一地的契胡降兵，以及四散奔逃却又无法逃脱的尔朱骑兵，直接给了那些河东世家子弟，一个完美的震撼教育，君不见，他们甫一踏入战场，就如同失了魂灵，简直就是呆立原地，震动而不敢言语。

  裴昇一见裴衍，眉头一挑，发问道：“你从何处来的？”

  “河东啊，不是主公命我前去的吗……”裴衍看着众人肃穆神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眼看就要大胜了吗？这是发生甚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