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21页

  其一便是封伯常劝说无果的南平王元暐，他乃是秦州刺史、大陇都督，自正光五年（524年）起，就在关中平叛。他和车骑将军元恒，是北魏宗室在关中势力的代表。其二是以都督长史毛遐为代表的本地氐、羌豪族势力。

  三股势力说不上谁强谁弱，往日之间互有争端，唯有万俟丑奴来攻之时，才勉强合力。

  而柳楷和封伟伯虽然是萧宝夤和元暐的麾下幕僚，但归根究底，其实皆不属于任何一方，他们都属于外来人。一人出身解县柳氏，一人出身渤海封氏。

  这便是两人鼓动萧宝夤和元暐倒向裴昇的最大原因，毕竟河东诸世族已经大踏步的前进，各族子弟纷纷入选玄甲军。而封氏也在忙着和桀骜的高氏做切割，自然想着尽快做出成绩来，以获得洛阳新政权的认可。

  “这便难办了，未想这元暐居然如此愚昧！他难道不知道元子攸只是傀儡，背后操控之人乃是贺拔岳吗？”柳楷静坐片刻，咬牙出言，“不行，不能坏了我等献关中的大事！我去劝说齐王，必须即刻对元暐以及其众下手！万万不能让他们和元子攸汇合！”

  “元暐岂能看不透个中辛密，我只怕他背后也有人鼓动！”封伯常点了点地面，意有所指。

  “京兆韦氏和杜氏？”柳楷果不其然，马上领悟。

  封伯常摇着头微微感叹，“关西六大姓，韦、杜、裴、柳、薛、杨。除了韦、杜，余者都在大河以东，一河之隔，便是天壤之别。他们没赶上最佳的元从时刻，自然盘算着寻个新龙。”

  “那也得他们有这个本事。”柳楷露出了阴鸷神色，“既如此，那就连元暐和韦、杜两氏，一起铲除！”说罢，也顾不上和封伯常客套，便再度往长安廨舍而去。

  封伯常看着柳楷消失的身影，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冷意。

  第243章 借君头颅为我用

  “孝则为何去而复返？”

  几乎是与先前一模一样的场景，唯独此时的萧宝夤脸上多了几分愠怒之色，毕竟被人连续打断两次赏乐雅事，换成何人，都会心中不耐。

  “大王容禀！属下得知南平王元暐意图献城奉迎元子攸，若是让其得逞，我等大计将功亏一篑。请大王速速发兵，擒捉之。”柳楷根本来不及顾忌萧宝夤的神色，一入大堂，便直接开口言事。就连先前那副屏退左右，方才开口的姿态也懒得再装了。

  而这句石破天惊之话，果不其然，让萧宝夤顿时将那丝不耐完全抛之脑后，直接起身，立在榻上，呆滞许久。耳中本该动听的羌胡乐，也变得恼人起来。

  “好了，不要再奏了！”萧宝夤先是对着两侧乐师一声大喝，随后指着柳楷说道：“孝则，你即刻带我兵符，前去调兵，去元暐府上……将其就地格杀！”

  乐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乐师仓惶错奏的嘶哑余韵，伴着萧宝夤的喝声，嗡嗡作响。

  柳楷点头便要奉令，然而耳中却忽然听到有隐隐约约的喧闹声传来，未等其细思，身后便又闯了一人入堂来。

  只见其人也是一番气喘吁吁姿态，对着萧宝夤便大声禀报道：“大王，南平王和车骑将军，领了一支兵马，打开城门，一路往东而去了！”

  “糟糕！还是晚了一步！”柳楷闻言，顿足不止，神色里尽是懊悔之意。

  而萧宝夤在一惊之后，关注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卢将军，他们带了多少兵马走？”

  “三千精骑！”

  “我军苦练许久，也不过练出五千骑军，如今居然大半都被其带走。”萧宝夤完全站不住了，几乎就要腿一软，瘫到榻上。

  “大王，如今不是气馁时候。元暐方走不远，我们还来得及追赶。那三千骑兵虽然归其节制，但是平日里训练调教之人，皆是卢将军。”柳楷在懊恼过后，马上想起了补救方法。

  “我等先前不是早已定计。大王守长安，派遣一大将出外试探虚实。如今，正好一并做了。可令卢将军率军前去追赶，一来可尝试将那些懵懂被诓骗的兵卒召回，二来，若是追赶不及，便以元暐之众为遮掩，直接趁势进攻贺拔岳。如此可令其两方互相怀疑，必然乱斗，我军正可坐收渔翁之利。”

  卢祖迁还在喘着粗气，听到柳楷所言，没有去考虑他所说的是否有理，而是直接看向了萧宝夤。他乃是经年宿将，常年在秦、梁两州为军官，但是苦于出身不高，虽然屡有战功，也不能升迁，只能囿于关中之地，来来回回还是一员低级军官。直到萧宝夤入关中，方才将其提拔，为其加了将军号。所以，从此之后，便事事以萧宝夤为主，简直称得上是家臣了。

  萧宝夤眯了眯眼，看向卢祖迁，温言询问道：“祖迁，你觉得此计是否可行？可有把握？”

  卢祖迁没有犹豫，直接拱手道：“愿为大王效力！”

  于是乎，未等长安城门口荡起的尘埃平复落地，便又有一支骑军席卷而去，马蹄声隆隆作响，搅得城内百姓心中煌煌不安，还以为是万俟丑奴又率军南下了。而在这支兵马出城之后，明明还是白天，城门就吱呀关闭，这下子城内更加沸腾，所有百姓都笃定，战事又起了。

  ……

  “陛下在何处？”

  元暐盯着前头领路的小子，大声喝问。

  “急甚么，我不是说过在冯翊吗，这不过刚刚才过一半路程。你们久在长安，总不能路还没我熟悉吧？”回话之人，年龄并不大，但是脸颊已经长满络腮胡，前额宽广，头发没有束髻，而是梳向后方，一眼便知，是典型的匈奴人模样。

  赫连达随意回复之后，便不再理会元暐，而是饶有兴致的左顾右盼，眼中带着一丝回忆，这些地界，渭水以北，都曾经是其先祖赫连勃勃创建的大夏国的疆域。

  元暐见赫连达这等神色，立刻怒气上头，想也不想，就要举鞭抽打。身边有人低声进言道：“大王，稍加忍耐。如今我等还需依仗其人。待见到陛下之后，再行惩处也不迟。”

  说话之人，正是出身京兆韦氏的韦子粲，其身后，还跟着一个相貌和他肖似之人，乃是其弟韦子爽。

  元暐冷哼一声，这才将马鞭放下，声音高亢，“也不知道哪里冒出的野人，全无礼仪，果然是赀虏（对匈奴人的蔑称）也。”

  赫连达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元暐的侮辱言语一样，还是自顾自的前行。然而待到众人又跨过了泾水之后，赫连达忽然加快速度，直接冲着冯翊郡治高陆县城门跑去。

  元暐等人顿惊，来不及细思，便也快马加鞭，直追不放。

  几匹快马，犹如离弦之箭，前后窜进了高陆县中。

  而元暐等人刚一进入城中，城门便轰然关闭，直接将元暐从长安带出的三千精骑挡在城外。

  “小子，别跑！快停下！”元暐的呼喝声刚起，就看到赫连达已经勒马，随后便跳下马对着一个年轻之人恭敬行礼之后，站在其身后。

  “来人可是南平王？”贺拔岳面带笑意，温煦如春风。

  元暐居高临下，并不下马，而是皱着眉头喝问道：“你是何人？陛下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