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22页

  “陛下自然是在安全之所。”

  “你这话什么意思？也即是说，陛下并不在这高陆县中？”

  贺拔岳似笑非笑，没有回应。

  “大胆，居然敢虚言诓骗本王！”元暐马鞭一指，便要发作，而在此时，贺拔岳却伸手一招，街道四周顿时涌出密密麻麻的甲士，直接将元暐等人围了起来。

  “你焉敢如此作为？难道不知道我身后有三千精骑？来人呐！”元暐怒气愈盛，连连呼喊几声，却根本没有回应，他愤而回身，才发现本该跟着自己入城的兵卒居然一个没有，唯有元恒和韦氏兄弟面面相觑。

  糟糕，中计了！一个短促的念头，刚刚从元暐脑子闪过，几只大手便将其从马上拉下，而后死死的按在地上。

  贺拔岳看着元暐，脸上春风笑容不变，伸手在元暐身上搜了起来，“借君兵符一用！”

  侯莫陈顺从城门口处跑来，脸上也带着笑意，“都督，果如你所料，他们后面跟着追兵。”

  贺拔岳将搜出的铁符丢给侯莫陈顺，“好，以此兵符为凭，调动城外骑兵，返身进攻追兵！”

  侯莫陈顺没有迟疑，直接接过兵符，转身就走。

  城门口此时已然是一片骚乱情形，高陆县虽然是冯翊郡郡治，其实并不大，在长途奔驰中无法保持阵型，甚至在失了主将之后，也没想着重整阵型的三千骑兵纷纷散散，各行其是。

  马嘶声，议论声，喝骂声，笑谈声，种种声响聚在一起，仿佛是城门口骤然起了一个坊市。而除了正中位置还勉强维持着阵列，边缘的骑兵早就自顾自的打马来回窜动，这萧宝夤口中所谓的精骑，明显没那么精锐。

  “大王兵符在此。命尔等速速回身整队，击破迎面追兵！”

  侯莫陈顺的声音如炸雷爆响，硬生生将城下的骚动压得平静片刻，但是旋即又被淹没。

  “大王呢？”

  “对啊，怎生把我们挡在城外？”

  “不行，快放我们进去，乃公跑了这么久，口早就干了！”

  纷乱的言语好似沸腾的水，侯莫陈顺没有停顿，也没有解释，而是直接指着远处，喝道：“蠢货们，看看身后，追兵已至！不打退这些追兵，如何才能从容入城！大王有令，先退敌军，有功者，可随同一起觐见陛下！”

  城下能听到侯莫陈顺言语的也不过位于城门中央的部分兵卒，然而未等他们过多琢磨，地面隐隐的震颤，以及似潮水涌动，渐近渐响的马蹄声，都让他们不得不得回身张望。

  只见在一层自己骑军搅动起的淡淡烟尘之外，又有一股浓厚烟尘正滚滚而来。

  还真有追兵！
  卢祖迁一马当先，当他看到高陆县城前聚成的那一团黑压压的兵卒，虽然不能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喜色已经开始在脸上升起，大军居然未入城？这不是正好让他可以劝说这些精骑回心转意吗？这些兵卒都是自己训练的，焉能不听自己的话！

  然而未等他开口，羽箭的凄厉呼啸已经扑面而来，卢祖迁几乎能感受到箭头的锋利和激荡而起的风声。

  这是一支从城头上射来的劲矢，如此之远，力道还如此之强！
  卢祖迁勉强低头，长箭狠狠的敲在他的头盔上，直接将头盔掀翻，还顺势打掉了他的发髻，以至于令他披头散发，好似野人一般。

  卢祖迁感觉自己像是被重锤横击，头昏不已，不由自主的趴伏在马背上，再难言语，手臂微颤，想要举起，却又无力滑落。

  “不好！将军被阻杀了！杀了前面这群叛军！为将军复仇！”

  眼看着卢祖迁一箭过后，便动弹不得，宛如死去，身边的几个军主，立刻嘶声大吼，在临行之前，卢祖迁就曾与他们交待过，此行若是不能劝回叛军，那就直接趁势而攻。

  如今眼看主将一命呜呼，这些军主自然下意识的选择了趁势而攻。

  没有什么阵型可言，在几名军主的吼叫号令之下，追兵一窝蜂的开始冲锋。

  “追兵就在眼前！还不速速还击！难道你们想等死？”
  

  侯莫陈顺的这句话，成了最后的稻草，混乱的对冲，混乱的搏杀，就此展开。惊慌的马嘶，呼喝的杀声，裹着蒸腾的鲜血热气，直接拍打向城头。

  “还是太远了一些……”贺拔岳缓缓收手，掌中硬弓的弦还在震荡不休，“敌军主将并未死。”

  “不过也无妨了，混乱已起，接下来就是直接吃掉他们了！打开城门，命尚乐率军突袭！”贺拔岳放眼远眺，在高陆县外两侧，此时又涌动起了两条人潮，那是他预先埋伏在外的侯景部和若干惠部，再加上城内侯莫陈崇部。

  战果不言而喻，贺拔岳没有兴趣再继续看了，他收起弓箭，在侯莫陈顺满脸钦佩和敬仰之中，径直下城。

  此时的高陆县内，街道空空荡荡，唯剩几个看押元暐的甲士。

  贺拔岳蹲下身子，对着元暐，叹息说道：“兵符果真有用，不过我还需再借君兄弟身上一物以用。”

  元暐挣扎着说话，半晌才艰难吐出一句话来，“逆贼！我绝不会再予你任何东西。”

  “这就由不得君了。”贺拔岳继续叹息。

  随后长刀划出，轻悠悠的刀鸣声分外悦耳，冷幽幽的刀锋仿佛在氤氲放光，但是片刻之后，便被一抹浊血沾染。

  叹息声更加的悠长，回响在空旷的街道。

  “借君头颅一用！”

  第244章 长安死寂无颜色

  晚风呼啦啦的从城上袭过，悬挂的旌旗一面面的振动，几个守城兵卒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这风吹的真怪！明明是夏日，怎得如此渗人。”

  “嘿，管他什么风，等日头下山，咱赶紧去用饭。”有个兵卒抱着膝盖，坐在城垛底下，满脸都是惫懒之色，“狗儿的，来这长安都多少年了，吃不惯不说了，连粮食都是饱一顿，饥一顿。每日若是晚些去用饭，不消说，肯定只剩些汤糊糊。”

  他砸吧砸吧了嘴巴，“我都好久没吃过肉了，真想一头闷死在饼和肉里面。”

  周遭几个兵卒听着话，也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来。其中一个将注意力勉强移开，看着已经慢慢萧瑟的暮色，说道：“也不知道，卢将军追回那些叛军没有。嘿，你们说他们为啥要叛？”

  “好似是啥天子陛下的吧？搞不懂，天子不是在洛阳吗？怎生来了我们长安？”

  “啥破天子的，要我说那些叛军就是傻儿，这长安里虽说吃不饱，但是至少有吃的，他们啥都不带，就往外跑。能挨上几日？”惫懒兵卒再度开口，字字句句不离吃的。

  “那没准天子有吃的呢？你想想看，天子呐！肯定有人供给粮秣，不愁吃，不愁喝。”

  “唉，你还别说……”惫懒兵卒顿时坐直了，脸上露出几分向往和懊悔，“狗儿的，早知道，我也当叛军去了。说不定，现在就能吃一口饼配一口肉，然后再喝上几口酒，美滋滋！”

  “得了吧，就你还叛军。人家带的都是骑兵，你别说马了，连驴都没有。”惫懒兵卒话一出口，就被人嘲讽。

  但是他也不在意，重新靠到墙垛上，“那就算了，还是继续在这城头，混吃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