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25页

  “我去寻于思敬!问问他,高门婚嫁有哪些章程和规矩!该娶几位,如何娶,这都得知晓清楚吧?”

  高欢无奈回头,一眼就看见娄昭君脸上浅浅的笑意,未几,自己也低头失笑起来。

  ……

  宇文静坐在树荫之下,安静的看着不远处的人头攒动,有微风吹过,带着嘈杂的热意,翻动着垂地的裙角。

  “这裙子真不如胡服来的爽利。”宇文静不满的盯了身畔裴昇一眼。

  “但是好看呐,纤腰曳广袖,半额画长蛾。”裴昇细细打量着宇文静,脸带靥妆,口若涂丹,眉心和两颊涂抹着峨眉细月状的黛粉。上身穿两当衫,腰有束带,如燕尾交错身后,足踩笏头履,与往昔的飒爽打扮可称天壤之别。

  裴昇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她头上高耸形似兔耳朵的飞天紒,惹得宇文静不住摇头,却又更显得发髻摇曳,仪态生姿。

  两人如今所在是洛阳外郭城西,也就是当时贺拔岳与高昂鏖战之地。在战乱平息之后,此地又渐渐恢复了往昔的热闹,那些血水和尸骸,早已经被深埋土里或是冲入大河之中。

  洛阳大市,周回八里,市内布满店肆,两人先是尝了拓跋焘最爱的白肉羊羹,又捧着酪浆细细啜饮,随即便绕着整座大市逛了起来。

  在市南的调音里,两人静静听了几曲丝竹讴歌,可惜的是因为宇文静纤手遮眼,裴昇没能看清那些个热情舞蹈的歌女模样,只记得身姿灵动如腾蛇。

  在市西的治觞里,裴昇寻了半晌,也没有找到河东人刘白堕所酿造的,能让人经月不醒的鹤觞酒,甚是可惜。

  在市北的慈孝里,裴昇敲击着一副棺椁,笑言也不知道自己百年之后,会埋葬于何处,结果迎来了宇文静的不满殴打。

  在市东的达货里,终于轮到宇文静大展身手,无论是西域琉璃盏,还是走褒斜道而来的蜀锦,亦或是南朝广州被称为“吉贝”的棉布,都令她眼睛放光,可惜,及至出门,她也没有购买任何一件。

  “太昂贵了,我舍不得。”宇文静摇了摇小脑袋,“娄阿嫂还日日纺纱织布,自己手缝袍服呢。我也得像她一般俭约,这样才能给你当好家。”

  裴昇哑然失笑,又觉宇文静可爱。

  忽的,宇文静悠悠然叹息,“娄阿嫂那龙凤胎,着实可爱,还有阿惠,虽说有些调皮,但是亦很聪慧。你说我们的子嗣会是什么样呢?”

  “怎得,你羡慕了?”裴昇双手交错在头上,背靠着树干,悠闲的伸了个懒腰,看着层层叠叠的树荫,以及其中若隐若现的光斑,面带笑意的调侃起自己妻子来,“不用羡慕,我们的子嗣肯定比他们强。若你真想早些有子嗣,为夫多操劳些就是……”

  然而,话过半晌,往常应该娇嗔着捶打过来的拳头却没有出现。裴昇不禁起身,只见宇文静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一丝黯然。

  “我们都成婚这么久了,还没子嗣。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宇文静期期艾艾,强撑着情绪说话,“要不然,你纳几个妾吧。”

  “谁让你这么说的?”裴昇皱了皱眉,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心中开始快速琢磨起来。高欢?不可能,他谨小慎微,不会做这种事。于谨?更不可能。那就只能是利益相关者,河北世族还是河东世族?抑或是元氏宗室?

  “没有,是我自家这么想的。你别又摆出这么副吓人模样。”宇文静被裴昇渐渐没了表情的神色吓了一跳,急忙摆手否认。

  裴昇立刻收敛了肃穆神情,缓声说道:“这事不着急,你也别瞎想。”

  “我都想去寺庙里祈福求子了。”宇文静声音细细,显然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忽的锤了裴昇几下,“都怪你,都是你不努力。”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裴昇哪里敢还手,只得陪着笑容,连连称是。

  夏日的风有些燥热,漫无边际的扫过整个洛阳,轻轻扑打在裴昇和宇文静身上。

  两人就这么时而吵闹,时而安静的坐在那里,偶尔有些话随风散了出来,断断续续,有头没尾,却又讲不完。

  直到时辰将近正午,阳光已经开始热烈,两人准备回去之时,忽然有个光头铮亮的和尚挡在了两人身前。

  “两位檀越,不知你们是否听说过……白马寺?”

  
 
盟主加更,最后一章!
   
 
  



 
  第246章 管他何寺夷平地

  白马寺,是中国第一座佛寺。

  其来由倒是颇有神话色彩,话说汉明帝某日睡觉时,梦到了一个金神,长六丈,背后发着日月光明,自称乃是佛。于是乎,汉明帝就遣使向西域去寻这个所谓的佛。亏得那个时候,大汉国力强盛,西域通道畅通无阻,所以很顺利的迎了两个和尚回到洛阳。

  因来时以白马负经,所以故此得名。

  裴昇挑眉看了一眼,白马寺和他们此时所在的洛阳大市同在城西,而且距离相差不远,透过重重屋檐拱角,依稀能看到一座耸立的浮图,高挑入云。

  “你是白马寺的和尚?”宇文静歪了歪头,好奇询问道:“你挡住我们作甚?”

  “方才小僧驻足观花之时,不意听到风中一语。又见你们两人皆风神飘逸,清新可人。心动之下,遂行此鲁莽之举。”光头和尚相貌不算丑陋,甚至称得上是颇为俊朗,身上不着袈裟,而是披着宽袖道袍,似僧似道,说话也是用词文雅,不缓不慢。

  若不是头无发髻,简直就是一个饱含学识的文人姿态了。

  宇文静又歪了歪脑袋,飞天髻摇摆不定,这和尚说了一长串,她几乎都没听明白意思,于是清脆声音再度询问,“你到底要做什么?若是无事,我们就要离去了。”

  和尚微微一滞,但是风姿不改,挥了挥大袖,荡起一阵清风,“相遇即为缘,小僧师承白马寺宝公(注)。虽无恩师心机通达,能预睹三世过去未来之事。但是也习得了相人术,小僧乍见两位檀越便心生欢喜,所以愿为两位解将来事。”

  “咦,真的吗?”宇文静瞪大了眼睛,兴致勃勃。刚要继续说话,一侧貌似走神的裴昇,忽然插了一句话,“免费的吗?”

  宇文静马上眼睛一转,也摆出一副惭愧可怜的模样说道:“是耶,我们两人都身无分文,你看我们逛大市这么久,一样物件也无钱购买。只怕便得道人相面,我们也无钱支付酬金耶。”

  和尚再度滞住,差点压抑不住嘴角的抽搐,眼前这一男一女,明明身上穿的都是锦绣绸缎,一派富贵气息,怎得开口就是没钱的粗鄙言语。

  “女檀越慎言。”和尚顿时肃穆起来,对着宇文静正色以对,“小僧所行岂是为了金银财物这等腌臜之物。若不是看你我有宿缘,小僧岂敢甘冒天意,为尔等相面卜筮!”

  说着便怒气匆匆的拂袖做态而去,然而等其走了好几步,都未听到身后传来呼唤追逐之声,心中不由大急起来,原来大步飘飘,也悄悄变成了小步腾挪。

  终于,就在这和尚将要走出视野之时,裴昇忽的一笑,大声呼喝道:“那道人,来来来,吾等方才是戏言尔,速来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