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27页

  “那和尚真可恶！”宇文静侧身靠着裴昇，脸上露出恼怒神色，作势捏着拳头，“你可不能放走了他。”

  “那是当然。放他走，不过是要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裴昇摸了摸宇文静的头，转身四顾，未几，便有身着便服的崔说闪身而出，低声禀报道：“丞相，已经派人跟上那秃贼，不过看其逃窜方向，应当不是白马寺僧人，而是往城南去了。”

  “管他什么寺，敢骗到吾妻头上，全都夷了！”

  
　
注：宝公故事见洛阳迦蓝记。

  　
　又注：本章故事取材于本人亲身经历，大学刚毕业时，和女友旅行，曾经就被一个自称九华山的和尚用看相，骗了几百块钱。自此以后，深恨秃驴！

  　
　
  



　
  第247章 灭佛铸钱长远计

  翌日，义和里丞相府。

  “你们看看这个，这可是我昨日逛大市时候发现的好物件。”

  嘴上说着好东西，但是裴昇从袖袋之中摸出的却是几枚铜钱，然后顺势一抹，在案几上排成一列。

  堂中几人闻言，纷纷靠拢过来，一人拈起一枚，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永平五铢？”段荣摩挲着铜钱上面已经快要模糊不见的字迹，好半晌才辨别出来，“这铜钱还是宣武年间铸造的，距今已经十八年。无怪乎这上面的印制的字迹如此暗淡。”

  “这都算好的了，你看看这枚，又小又空，又瘪又轻，也不知道是谁铸造的。就连印字也没有，岂有如此铸钱之法！简直就是在掠夺民财。”贾思勰将手中那枚铜钱摊在掌中给众人看，随后便合拢掌心，用力一压，顿时有细碎的崩裂声在他掌中爆出，再摊开时，已经变成几片残渣碎片。

  众人纷纷咋舌，也不知道是该骂这铜钱，还是该夸贾思勰这如同猛将的巨力。

  高欢指间夹着一枚孝文帝发行的太和五铢，开口说道：“市面铜钱繁杂不一，既有前朝遗留，还有同和手上这等私铸的。若是任其继续流通和泛滥下去，只怕会有祸端。”

  高欢并不懂什么金融和经济，但是他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随后联想到裴昇郑重其事的态度，所以才会说出祸端二字来。

  “应该马上查收这等劣质铜钱，防止其再危害百姓。”新任户部尚书贾思勰率先谏言，“除此之外，这些前朝铜币亦得废止。丞相，我们该铸新币了！”

  裴昇含笑点头，这便是他召集几人前来的缘由。自从入洛之后，虽然不算是大势已成，但是一些基础的体系已经到了必须要重新搭建的时候。

  在各种势力骤起骤灭，肆掠无度之后，北魏本就脆弱的货币体系早就崩塌，粮食成了硬通货，即便是在裴昇所管辖之地内，亦是如此。

  购买交易，除了以物易物之外，基本以粮食结算，甚至就连裴昇所收的赋税，亦是直接收实物。也就是在洛阳这等商业繁华之地，才会以铜钱交易为主，少量金、银为辅。但是，真实情形就如众人所见，铜钱良莠不齐，而且大多掌握在富人官吏手中，流通到市面也是起了掠夺之效。

  “铸新币自然是必行的，但是唯有一个疑虑。”工部尚书段荣捋着胡须，带着苦恼神色，“或者说是一个大困难。”

  “同和必然也知晓，北境之中，甚少铜矿。天下铜、锡，多位于南方，主要集中在扬州、江西、淮南等地。所以我们可以铸新的足量铜币，但是必然不够支撑幽燕、河北、山西、洛阳三地所用。”

  “要不，铸铁钱？土垠的铁坊已经愈发成熟，铁矿更是充裕。既然铜不够，就用铁来替代！”高欢开口，提出了一个新看法。

  “铁钱？古往今来，都以五物为币，五物者铜、金、银、贝、龟甲，唯独无铁。”于谨揣着袖子，摇头否定，“便是战国时候，偶有铁钱，也不过发行短短时日，就被取缔。”

  “铁易朽坏，于无数人手传递，受汗水侵蚀，不用几载便锈迹斑斑。而铜钱哪怕磨损甚多，依旧能通行十几二十年。”贾思勰从材质方面出发反对了铸造铁钱的提议，接过高欢手中那枚发行于太和十九年，已历二十三年的太和五铢，对其示意。

  高欢并不气馁，而是再度深思起来，铜不够，铁又不行，这等两难局面，难道只能是依照原来样子，以粮食和布匹为货币？直到打下扬州或者淮南，有了足够的铜之后，再行发行新币？
  裴昇看着众人深思神色，心中却早已有了定计。

  后世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曾经用一句简单的话，概括了货币起源，金银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

  随着历史发展，铜币必然是要被淘汰的，而银才是主流的流通货币。以铜来论，作为货币，有三大弊端，其一，因为价值上的差异，携带便利之处远远不如金银。其二，容易被盗铸。其三，铜常用于铸造兵器和农具，于铸币之外，更有其他用处。所以若只是用来铸币，就大显浪费。

  也就是说铜作为货币，天生不如数量相对稀少，外形美观，常作为奢侈品装饰存在的金、银。

  当然，这不是说裴昇马上就要抛弃铜币，开始铸造发行银币，一来产银地也多在南方，二来经济条件根本不成熟。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开采存储银矿和民间银器，加大储备，等以后天下平定，南方银矿悉数入手，才可让银为主流货币，取代铜币的地位。

  所以，兜兜转转，回到眼前难题上，还是得先发行足量货币，那么铜的来源呢？
  ……

  杨衒之有些战战兢兢，昨日侃侃而谈的气势，早已经消失不见，只敢埋头跟着身前那个神色肃穆的甲士前行。他很早就居于洛阳，熟知城内外的地理方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之地，乃是内城西的义和里。

  而这个地方，早已经成了几位高官居所，其中就有执政北境的裴丞相！
  杨衒之心里像是炸开了一个锅一样，忐忑不安，他丝毫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一个无名之辈，会被点名来此。自己纵然犯了什么法，也该是去新立的刑部问责不是？

  高门华屋，斋馆敞丽，楸槐荫途，桐杨夹植。庭院深深，曲径通幽，天上阳光的炽热全被遮挡，唯剩清凉铺地，杨衒之一面小心跟随，一面却又忍不住用余光探看，心中大感赞叹，不愧是昔日董太师之宅，自己难得看到，回家之后，得速速写下来。

  “诸位，便是此人了！”一个男子声音忽然响起，分心看周遭景致的杨衒之差点一头撞到前面带路的甲士身上，险险的顿足停步，却又不免因此前后失距，露出了慌张之色。

  身前传来了一阵轻笑声，显然在那开口说话之人外，还有其余人存在。

  “如此局促，可不像丞相所形容的那么豪气啊。”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带着几丝调侃。却让杨衒之心中又是一惊，甚至人都不免微微颤抖起来了，丞相？

  “抬头，才过一日，你便认不出我了？”

  杨衒之在呵斥之下，终于抬头，只见几个便服男子正饶有兴致的打量自己，正中之人脸上笑吟吟的，赫然就是昨日大市所遇到的那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