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29页

  随即,又将手上卷轴指向其余三人,“莫笑,我看你们几个也都有份!说,是谁出的主意?”

  几人互相张望一番,最后还是段荣揪着胡子出头,“是善长,是你的老师!我看你敢不敢对他这么放肆言语。”

  “呃。”裴昇顿时噎住。

  “其实,我亦觉得段侍中所言有理,此事并非小事,亦是国事。”让裴昇万万没想到的是,于谨居然也出言附和,“古有诸侯娶九女,士有一妻二妾。《晋令》曰:诸王置妾八人,郡公、侯妾六人。《官品令》又曰:第一、第二品有四妾,第三、第四品有三妾,第五、第六有二妾。所以阴教聿修,继别有广,广继嗣,孝也。修阴教,礼也。丞相不可不察,不可不慎!”

  裴昇被于谨一长串的子曰说的有些头晕,不过也明白大致意思不外乎就是劝自己纳妾,广诞子嗣,甚至得按照规则来纳,少了还不行。

  “魏孝文帝改制,后宫位号皆视同朝中官员,有皇后一人,左右昭仪,三夫人,三上嫔,六下嫔,以及世妇和御女若干。计算数量,少则十五人,多则无算。”于谨开始掰起了指头来,“丞相如今替天子执政,位同诸侯,当娶九女。至于以后,或可秉承魏制,或可依仗丞相心意革新。”

  高欢听得频频点头,果然不愧是于谨,还是他懂这些文章典故,劝谏起来,明显比自己等人干巴巴的话有道理多了。而段荣也终于不再揪自己可怜的胡子了,一番得意洋洋的姿态。

  裴昇早已经听楞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就在他想要言语之时,一直好像事不关己的贾思勰也忽然说了一句粗鄙之言,“豚犬牛羊马,也是要多配种,方能生出优良后代出来。”

  “好你个贾同和,你这是拿我比作种马了呀!”裴昇听罢,立刻作势想要敲打贾思勰,而贾思勰早微微闭眼,摆出了一副任你敲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以此彰显自己所言有理。

  “好了好了。”段荣不堪其扰,挥手制止了两人,“赶紧来说这件要事!”

  “纳吧,纳吧。”裴昇其实自从昨日宇文静开口之后,就知道只怕这纳妾之事,已经躲不过去了。其实他也不是抗拒这事,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纳妾可不能随便纳,纳谁家女郎都是一件值得商榷推敲之事。

  “不过,九女太多了。我时间安排不来。减少到三人吧。”

  段荣得意的笑了,摆出一副早已料到的姿态,从怀中又掏出了几张文书,展开之后,用袖子拂了拂,“早等着你呢。你自己挑吧,莫要羞涩。”

  “赵郡李氏,李裔之女,李昌仪。”

  “荥阳郑氏,郑道昭之女,郑大车。”

  “还有寿阳公主,元莒犁。”

  一个个名字吐出,前面两个名字,倒是没有出乎众人意料,赵郡李氏代表河北,荥阳郑氏代表河内,直到元莒犁的名字,段荣和高欢对视一眼,眼里陡现疑惑。

  裴昇倒是也不解释,直接弹了弹剩下的文书,将其塞回给了段荣,“子茂你这么喜欢做冰人,便也帮文彬和子兴他们择一良人吧。”

  “这哪需你来提醒。非止他们二人,期弥头和黑獭,我也有留意。可叹的是文彬心意坚定,说是已经和安定梁氏定婚,要待到关中平定,届时他再前去行聘。”段荣说到后面,却是大摇其头。

  裴昇在感慨之余,忽然脑中灵机一动,仿佛闪过一丝火光般,即刻抬头去寻于谨和高欢,只见这两人亦如恍然大悟一般,三人目光灼灼,齐齐喊出一句。

  “安定梁氏!”

  ……

  夏日浮华,诸事繁杂。

  在确定了纳妾之事后,裴昇便投入了处理不完的政事之中。

  首先是贾思勰所奏在河内大面积推广种植水稻之事,平、营两州的水稻,在经过了两个季度的种植优化之后,所产稻种已经颇为优质和强健,亩产也大大增加,早就赶上了冬小麦的亩产,可惜的是种植条件比较苛刻。

  而北境之中,除了平州和营州,还有一处得天独厚的地块适合种水稻。那就是南临大河,北有太行山诸多河流水脉汇聚冲刷的河内。不但是水够多,河内的气候也非常适宜。

  当然这也不是贾思勰的首创之举,早在汉哀帝之时,就有著名的治水专家贾让,在提出黄河治理三策之时,其中策就是多穿漕渠于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故种禾麦,更为稻,高田五倍,下田十倍。

  贾思勰严格来说只是算是模仿前人故智罢了,奈何其人是个农业专家,还带来了平州的优质稻种,再加上河内新迁来百姓授田之后的积极性,想必这块临近洛阳的肥沃土壤,会成为裴昇新的粮仓。

  其次便是三路出征大军,也渐渐的传回了战报。

  北线的宇文泰,先是率兵从荥阳郡出,一路不管其余小县,直奔东郡郡治白马。在一个薄雾朦胧的早晨直接兵围白马,而此时东郡郡守收到的情报则是宇文泰刚到百里之外的酸枣,还躺在床榻之上,放心大睡不起。

  此后,就是熟悉的城内骚乱,长史、司马见势不妙,率先投降献城,一郡郡守直到丢城,却还留恋梦乡不醒的熟悉故事。而在占了白马之后,宇文泰反而慢了下来,先是以东郡郡守为使者,让其去到和白马一河之隔的朝歌行招降之事。

  自己则不紧不慢,将大军排开,回身从石济津渡过大河,过枋头,在逼近朝歌二十里时,城中战将贾显度和贾显贵兄弟两人承受不住压力,携尔朱仲远头颅开城来降。唯剩尔朱度律趁乱逃出,只身匹马投奔相州尔朱世隆。

  至此,汲郡和东郡全归裴昇,而宇文泰也在整合了两郡降兵后,以贾氏兄弟为先锋,屯兵于相州边界的宛城,自己则坐镇朝歌,蓄势待发。

  而往襄城郡而去的斛律光,最为艰难,因为相较其他两路来说,地势险峻难行,他先是过伊阙口和轘辕关,在山路徘徊曲折数日,接连折损了许多马匹,如今才到汝南(今平顶山市宝丰县),虽然一路未有战事发生,但离襄城尚有距离。

  至于南线的独孤如愿,就最为顺利,沿途皆为坦途大道,一路过管城(今郑州)、新郑,直取颍川郡治长社(今长葛市东),入许昌,简直可称兵不血刃。颍川诸世族早已式微,本来就有归顺之意,奈何百年积累的酸腐世族气息,令他们诸家就以谁家为首归顺而争论不休,直到知道荥阳郑氏顺滑归顺,大军兵临,这才慌了手脚,什么名分也不争了,直接不战而降。

  但是根据独孤如愿奏报,其实致使颍川郡归附这么顺利的深层次原因,与南朝大军逼近与颍川郡相邻的豫州有着莫大的关系。是的,萧菩萨还是按捺不住,趁着北境此起彼伏的大乱,开启了又一轮的北伐。

  如今的豫州除了汝南郡治上蔡县尚且安全,南顿被围,陈郡以东已经全部失陷落入南梁手中。

  裴昇看着战报,不住思量,手指敲击案几不断。

  因为河阴之变的影响,北魏外围和南梁接壤的州郡,接连举州投降,致使北境对南朝的防线近乎完全崩溃,而河阴至今已将近一载,如此之长的时间,南梁也不是傻子,几乎已经将这些投降州郡消化完毕。而自己入洛之后,首当其冲要面对的就是淮南战线,也就是独孤如愿奏报的豫州局势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