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30页

  “是维持均势对峙，还是出兵夺回豫州……”裴昇起身踱步，来到舆图之前，眼睛看着豫州，手指却不由自主的点向了青徐和关中，自己已经开始谋划这两地。若是改弦易辙，只怕会影响整个大局。

  但若是不继续增兵……裴昇脑海中忽然闪出一道白影来，这家伙，恐怕要来了吧！
  便在此时，堂外忽有甲士大声禀报：“丞相，府外有人求见，说是有前线战事急报。”

  裴昇悚然一震，自己不会想什么来什么吧？

  白袍已经来了？

  第249章 应接不暇白袍现

  裴昇独立在堂间，角落的冰鉴升起缕缕白雾，随即散入风中，送来了炎日之中难得的清凉。

  一前一后，前轻后重的脚步声叠在一起传来。俄而，脚步声停止，甲士俯首致意之后无声离开，露出了身后之人。

  这是一个年轻人，脸上稚气和英气交错，身高颇高，着一身窄袖胡服，身躯凛凛雄壮，微微昂着头，眼神笃定，仿佛亮着光，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

  裴昇乍看，便有些欣赏，点头虚指堂上两侧的胡床，说道：“坐下说话。”

  “丞相面前不敢坐，战事危急亦不敢坐。”

  “你说要战事急报，是何战事？”裴昇脸上浅笑一闪即逝，露出一派肃穆表情，“你可知道，谎报军情，扰乱人心，可是大罪！”

  年轻人怡然不惧，“小子所言乃是关中事！”

  裴昇不动声色，自顾自的坐到上首座位上，伸手示意年轻人继续说话。

  “小子乃是京兆韦氏，韦孝宽。”韦孝宽俯首拱手，声音浑厚有力，“日前听闻贺拔岳携伪帝窜入关中，便有心为丞相前驱，诛灭此贼。奈何，静候许久，亦未等到丞相募兵之声。而昨日，小子得京兆族亲传信，说此贼已然攻陷长安。骤闻之下，顿时五内焚烧，遂大胆于丞相府前进诣，所谓危急军情，即为此事！”

  说完之后，韦孝宽赳赳高声，“小子愿为大军前驱先锋，为丞相讨逆贼，平关中！”

  “倒是好大口气，好大气魄。”裴昇依旧不动声色，“那你说说看，你要如何平关中？”

  “其一，可于河东就地招募良家子为部曲大军。其二，可联络关中本地豪强世族，为内应。如此内外并起，不愁贺拔逆贼不灭，关中不平！”

  裴昇听完只是微笑，不置可否，这韦孝宽果有胆气，而且爱用间的苗头，原来这么早就开始显现了。

  韦孝宽见裴昇姿态，脸上神情滞住，一腔豪气顿时慢慢降落，变得有些凉，积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憋得生疼，就在他强撑着这腔气，还想再说些言语之时。

  裴昇终于点着他说道：“豪气可嘉，任你为统军，先入军营，关中战事一起，必以你为先锋！”

  韦孝宽顿感胸中舒畅，开口之后气息顺着声音一起震荡起来，“喏！”

  ……

  几刻之后，裴昇看着几名被匆匆从府中或是公廨召来的重臣们，将方才韦孝宽之事，以及裴衍发来的快马急报，一并说了出来，脸上的神色虽然还算从容，但是也明显有些严肃。

  “太快了。这萧宝夤居然连半个月都撑不住，直接就将长安丢了。贺拔岳能在关中占据一席之地，虽然我早有预料，但是这萧宝夤如此不堪，也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裴昇望着已经翻看完战报的诸将们，缓缓开口，“关中事该如何应对，诸君可有谋划？”

  “要不要暂缓相州攻势，趁着黑獭还未开启战事，将其调回，重新遣派到关中去？”段荣摸了摸胡须，看着余人深思表情，第一个进言。

  “不行！”高欢和于谨一同出声反对，随即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裴昇。

  裴昇缓缓点头，“关中事乃疥癣之疾，无论如何，从局势上来说，河北都是第一要务，便是让贺拔岳占了长安又如何，手握区区两州，难道我们还担心他重演汉太祖故事？”

  说完，他四顾周遭诸将，高欢、李虎、彭乐、于谨，听闻裴昇所言，纷纷点头赞同。

  若说当初在怀朔毫末之时，众人还对贺拔兄弟们抱有几分畏惧和钦慕，那么在一系列征伐天下的战事过后，身经百战，已然凭借战功跃居高位的他们，又有何理由再惧怕这么一个小小的贺拔岳呢？

  哪怕他挟持了元子攸，哪怕他现在占了长安，难道他就无需发展？兵卒和粮秣能直接凭空掉下来？甚至他能不能稳固发展还未可知，而等到他辛苦攒出一点家底之后，自家早已经缓过气来，届时大势临头之下，谁人能挡？
  “黑獭必须保持对相州的攻势，宁世那边已经蓄势待发了，全取河北就在眼前，不容后退。河北接下来便是青徐，而青徐过后，就要直面南朝了。这才是我等需要关注的大局！”裴昇否定了段荣的提议，随后调笑道：“宁世已经憋了这么久了，若是再不让他上战场，只怕他就要单骑闯到洛阳来了，届时，他肯定第一个寻你的麻烦！”

  众人闻言，纷纷失笑。

  片刻之后，李虎却忽然开口道：“但是也不能任由关中糜烂。那韦氏小子所言其实也有些可取之处，虽然我军大部都处于老兵休整和降兵整编之中，无法尽出精锐前往关中。但是河东一地，多世族良家子。先前裴文舒所带来的五千河东世族部曲，已经粗经训练。不若就直接遣派其部去关中平乱。”

  “而且……”说到这里，李虎忽然有些扭捏，“那关陇之地的豪强世族，我倒是也认识几家……”

  裴昇挤了挤眉，拍了拍李虎肩膀，“这有甚好害羞的，不就是你那没关门妻子的家族吗？我等早就想到了。”

  他走到舆图前面，对这关中地区指点起来，“我已经命人发诏给夏州刺史源子雍、河州刺史梁览、洛州刺史董绍宗，并岐、梁两州刺史，五州共同发兵讨伐贺拔岳。”

  裴昇说话之后，环视一圈，“虽然诏书已出，但是效果如何未可得知，毕竟这些州郡都远离中原，坐观龙虎斗，心思不难揣摩。所以，必须在他们之间寻一个突破口，那京兆韦氏虽然也算豪族，但是比起占据一州之地的安定梁氏来，还是逊色许多。那河州刺史梁览就是出身安定梁氏。”

  裴昇走到李虎身前，轻轻拍了拍李虎，“若是以文彬你为主帅，裴衍、长孙稚为左右都督，带五千河东兵入关中，高举迎亲旗帜，以联络河州刺史梁览。继而再联手平定贺拔岳，你意如何？”

  李虎先是脸上一喜，随即又微微摇头，正色说道：“兵者，国之大事也。丞相有令，臣必然誓死以对。只是我如今身为河南尹，护卫京畿之地和丞相周全才是臣之大责，臣不敢也不愿外出为将。”

  “无妨，先由同和暂代河南尹，正好他要去河内种水稻，这河内郡守也一同兼上。等你归来之后，再由你重新接任。”裴昇先是指向贾思勰，随后再度拍了拍李虎的肩膀，低声言语，“我不止要你得胜归来，还要你将自家妻子梁氏接回洛阳！”

  李虎一滞，默默俯首。而一侧被指到的贾思勰则风轻云淡，他身上都不知道挂了多少个职衔了，简直可称虱多不痒，债多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