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31页

  ……

  就在裴昇因为萧宝夤的速败,而不得不腾出手来,派李虎为主帅发兵关中之时。他一直保持关注的青徐局势,已经在一片诡谲波云之中,变得混乱不堪,真可谓一日三变,目不暇接。

  先有宗室元孚受元子攸之命为冀州刺史,彼时的裴昇还在攻伐太原晋阳,所以在窦泰奏报之后,便命令其保持克制。

  于是,元孚便毫无阻碍的入主冀州。而其人,又确实勇于任事,堪称元氏宗室难得的人才,进入冀州之后,面对满目疮痍,先是招纳流民回乡,积极劝客农桑,免除苛捐杂税。随后,又只身赴会,一一劝降了张氏、马氏、崔氏等号称八王,集聚族人和流民,屯保林野,不臣王命的本地豪族。

  自此冀州大治,原来因为躲避葛荣之患,南迁到青齐之间的百姓们,纷纷前来投奔。岂料,这倒惹到了纵横河、济之间的葛荣的觊觎,于是,原本和盘踞青州的渤海高氏打得火热的葛荣军,直接调头回到冀州,开始大行劫掠。

  可怜刚刚有些积蓄和生机的冀州,再度沦为了生灵涂炭之地。幸亏冀州多坞堡,刺史元孚倚靠先前收服的本地豪族,以坞堡为据点,艰难的抵抗葛荣,这才没有致使全州沦陷。

  而因为葛荣突然离去而缓了一口气的渤海高氏,也没有闲着,眼见冀州本地抵抗有力,就想着两方联合起来,南北夹击,彻底覆灭葛荣。

  谁知道,他们的联络信函还没发出去,青州北海郡,又冒出了个邢杲来。他高举起义旗帜,流浪在青州的河北百姓,听闻之后,纷纷跟从,旬月之间,就聚众十余万。这邢杲自称汉王,年号天统,而山东本地人,却称呼他们为“沓榆贼”。

  原本历史上邢杲起义的原因是因为在北境起义屡屡压制不住的情况下,胡太后诏令流民所在皆就地设置郡县,然后选择其中的豪强大族为守令来抚镇,就如渤海高翼被封的东冀州刺史。

  而出身河间邢氏的邢杲自然想当然的认为自己必然也是其中一员,岂料,朝廷确实看中了河间邢氏的声名和实力,但是却选了邢杲的从子邢子瑶为河间郡守。深感受到耻辱的邢杲一怒之下,愤然起义。

  然现在历史上,没了胡太后的骚操作,邢杲又为何起义呢?很简单,因为葛荣的介入,青州更加贫瘠,流浪此地的河北百姓活不下去了,只看他们的外号“沓榆贼”就可窥出一二,沓榆者,以榆树叶为食。

  邢杲虽然和高翼同为河北老乡以及世族,但是在起义之后,丝毫不客气的将渤海高氏打出了青州,将其赶到了光州的边角去,毕竟地盘就这么大,你多吃一口,就少了我一口。

  然而,这还不算完,眼看这局势愈发的混乱,兖州泰山郡守羊侃,也动了心思。他本是萧宝夤的偏将,因为于道旁一箭射死胡酋莫折天生的功劳,从而获封泰山郡守。

  其祖羊规曾在刘裕帐下担任祭酒从事,虽然后面降魏,但是依旧心怀南朝,到了其父羊祉,也多与儿子们说:人生安可久淹异域,汝等可归奉东朝。所以羊侃一直存着回归南朝的心思。

  如今他从遥远的关中,回到了离南朝不过一州之隔的兖州,又在逃出洛阳的胡太后男宠徐纥的劝说之下,终于下定决心,要举兵回归南朝。可惜的是,他刚刚一起兵,便被兖州刺史羊敦知晓,从而举全州兵马,围困讨伐羊侃。

  于是乎,兖州也乱了起来。也就是说现在河济之间,共有葛荣、邢杲、羊侃、高氏、元孚、羊敦六股势力捉对厮杀。

  裴昇看着这宛如一团乱麻,线头纷乱的青、齐局势,无奈抓头不止,只得强行按捺,就等秋收之后,再大军压境,快刀斩乱麻。

  然而,局势总是变幻不定,根本不按裴昇预料的来,就在李虎率军西进关中后没几日,一封来自独孤如愿的奏报,将徘徊在裴昇脑海中许久的那张白影具象化了。

  “豫州刺史邓献举州归降南梁,豫州全境失陷。探报得知,南朝皇帝以北海王元颢为魏王,遣东宫直合将军陈庆之将兵北还,如今正屯兵于涡阳。”

  白袍,他真的来了!

  第250章 浮云心事谁能会

  马头郡,涡阳城。

  因为位于北魏和南梁的边界线,涡阳虽然不如寿阳那般是两朝争夺的焦点,但是亦时常经历围城或者被围。去岁,南朝终于攻下了这座城池,城中投降的三万男女,也被尽数遣散。于是,这座城墙斑驳,屡经战火的城池彻底成了一座军城。

  时值夏日,燥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军营特有的刺鼻味道,因为没有百姓居住,所以就连城内也是荒芜满地,地面石板七零八落,像是被杂草拱起,又更像是往昔战事所致的破败。

  青蛙的聒噪声,此起彼伏,却难以压制一座院子里传出的争吵声。

  “不行,我得进去替父王助阵,我父已经是魏王了,那元彧居然还敢如此大胆!”院子里,元冠受看着窗户上被灯火映照出的清晰影子,心中怒火大燥,捋起袖子,便要冲进屋内。

  范尊急忙一把拉住,低声劝道:“少君莫要急躁,临淮王毕竟也是元氏宗亲,相信大王肯定能说服他,少君若是一头闯进去,只怕会坏了大事。”

  说着,就连拉带拽的将满脸不忿的元冠受拉走。

  屋内,许多盏油灯将内外照的透彻,仿佛是惧夜太长,烧灯续昼一般。

  除此之外,这个涡阳城内千挑万选出来,相对来说最完整和最华丽的宅子,也被元颢摆满了各式所谓的帝王用具,满满当当,让并不宽敞的屋子愈发拥挤。

  而新任的魏王元颢,则是和其子一样,满脸愤怒的坐在上首座位上,看着眼前的临淮王元彧。

  元彧喘着粗气,对着元颢低喝道:“你这不是北归,是北伐!你怎有颜面自称自己是元氏子嗣!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哼,你翻来覆去就是这些陈词滥调。”元颢揉了揉耳朵,开口便是不屑,“他元子攸能做皇帝,我如何做不得?”

  “元子攸已经不在洛阳了!”

  “正是如此,我才率军北上,那裴昇弄什么共和,其人心思,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吗?分明就是在觊觎神器。”元颢猛然站起,遥遥指着北方说道:“所以我率军北上,方才是对得起列祖列宗的行为。如你这般,整日哭哭啼啼,又能顶的了甚事。难道哭,就能把大魏江山哭回来吗?”

  “裴昇……”元彧咬了咬牙,“你确定你能斗得过他吗?他可不是你口中无能的元子攸。”

  元颢露出了惊疑神色,“为何不能?我如今借南朝大军,就是要凭此将其赶出洛阳,来夺回我们元氏天下!”

  “正是不该借南朝之手。”元彧顿足不止,看着一脸自信神色的元颢说道:“洛阳事,乃是我们北境内事。你以为,借了南朝之手,就能轻易甩脱吗?”

  “就说那护送你北归的陈庆之,你休要以为他是一无名军将,其人虽非将种,又非豪家,但是深思奇略,乃是南朝有名的猛将,大丈夫!只是此人就不是能让你轻易拿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