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43页

  第258章 千军万马避玄袍！
  隆隆鼓声之中，似乎传来了一丝杂音。

  精擅音律的陈庆之，心中一跳，急忙游目四顾。正前方，白袍步卒已然入场，正在攻城，前几轮散逸的残兵也在监军的催促之下，开始重新整队，蹑在其后。

  当陈庆之的目光投向左右两侧的南北济水之时，眼神霎时凝固了，就连手上挥舞不断的鼓槌也一下子止住，鼓声顿熄。那丝原本只是若有若无的杂音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在济水两岸，各自浮现一道长长的淡淡黄色烟尘，有强劲的风汹涌而来，锐利的好似刀锋，也正是这风带来了杂音。

  陈庆之即刻丢下鼓槌，在身边所有军吏的惊疑目光中，几步跑上高台，极目远眺，那不是什么烟尘，那是骑兵！那是数量不少于三千的骑兵！
  陈庆之没有半片犹豫，直接开始下令，“命三千骑军马上到南岸处，趁敌军过河，半渡而击！”

  “那北岸呢？”同样跟着跑上高台的马佛念，看着南北济水处已经越来越清晰的骑军，心悸不已，立刻循声反问。

  “让刚刚整好队的民夫、辅兵以及元延明军，全部顶上去！”陈庆之毫不犹豫的抬手指向前军，“只要正面攻破阳武，那么四千步卒就能脱身而出。现在，分秒必争！”

  马佛念咬了咬牙，立刻俯首，“我亲自去传令督促！”

  看着狂奔而去的马佛念身影，陈庆之腾腾退后两步靠住了高台栏杆，盯着阳武城头，眼前全是无法置信，正面抗击，左右包抄，他们是如何猜中自己这路是主力的！
  陈庆之这才恍然，敌军分明是早有预谋，这是设计好的陷阱，只等着自己来钻，甚至是故意选了阳武这么个被两水相夹的城池作为预设地点。

  “你们是怕老夫逃跑吗？”陈庆之一贯的冷静和从容神色，全部被打破，脸色涨红，直直盯着阳武城头，“老夫中计又如何，战阵之上，只看武勇，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南济水处，三千白袍军已经聚在一起，此处地势平坦，便是眼前河流也没有堤坝碍眼，所以河南河北一望便知，一边是甲外披着白袍，在阳光下惨白如寒冰的白袍骑军。一边是全着黑甲，森森然如同九幽鬼怪的河内突骑。

  “好运道！”彭乐简直就要流口水了，瞪大的豹眼盯着河对岸的敌军片刻也舍不得放开，“敌军主力在此，看来贺六浑只能喝汤了！”

  “小猴子，你来做先锋，率先过河，可敢？”彭乐没有迟疑太久，将目光收回，随即指着身高只有五尺的李檦大声喝问。

  李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一马当先，也不管彭乐命令是否正确，居然当着对面三千白袍骑军的面，带着自己所部三百骑兵就要强行渡河。

  “好男儿！”彭乐一声大赞，然后手指指向下一个人，“受洛干，你个子大，你来殿后！”

  万俟洛心中一惊，看向彭乐，询问道：“那将军你呢？”

  “我自然是先锋！我永远是先锋！”彭乐哈哈一笑，振臂大喝，“儿郎们跟我渡河，小猴子，等等我！”随即就策马当前，片刻之间就和李檦并驾齐驱，两人似乎暗自较劲一般，你追我赶的直接跃马入河！
  此时乃是夏末初秋时分，济水本该处于丰水期，然而裴昇早就命人在两河上游筑堤蓄水，所以这河看着不浅，实则只是堪堪没到马膝盖处。

  于是乎，水花纷飞，波浪滚滚，漫天的水雾溅射之间，河内突骑汹涌而至。

  白袍骑军虽有惊疑，但是亦不曾胆怯，在其部将军率领之下奋力向前，两军轰然相撞，兵力相等，就在这济水之中，硬碰硬的展开了浴血大战。

  清澈的河水瞬间变得浑浊，随后便是变得血红，无数的呐喊，厮杀，将滚滚水流声音彻底淹没。

  高呼好运道的彭乐，正用自己的武勇和敌军的性命血肉来验证这一点。而与之相对的，从北济水而来的高欢，却并没有因为眼前杂乱不成军的残兵而有所松懈。

  尽管前排民夫在他尝试性的一次冲锋过后，就率先崩溃。无数民夫嘶喊着四散而去，却又再度被后方的白袍监军用刀锋逼回来。

  马佛念策马来回，奋力大吼，逼迫着元延明军上去抵挡。效果是有，但是并不多，部分元延明军草草拉弓放箭，稀稀疏疏根本不成样子，连高欢部骑兵的铠甲都没有扎上几个，就匆匆埋头而退。

  眼见敌军无能至此，高欢就不再小心，而是尽起大军，全力冲锋。

  于是乎，真正的崩溃开始了，先行溃散过一次，不过是因为白袍监军用鲜血和利刀而强行列阵的民夫，再度四散而逃。而这次，他们再也不管那什么白袍监军了，无数人蜂拥而过，直接将那些监军推搡挤倒。

  更有些平日里早就对这些监军心怀怨恨之人，趁机寻上自己仇雠，用手，用牙齿，用一切能攻击的东西，将他们杀死，哪怕自己也被人潮淹没。

  随着民夫的崩溃，辅兵还有早就见势不妙想要逃跑的元延明军也开始竞相狂奔起来，陈庆之期望能顶住一时三刻的大军，犹如沙滩上用沙子堆起来的堡垒，被浪一拍，一朝就散。

  高台上的陈庆之，死死捏着栏杆，何其快也！北岸居然连一刻都挡不住，这是敌军太强，还是自家过于孱弱？如今，只能指望正面步卒，抢先破城了。

  阳光之下，阳武城头，已经有不少白袍军登城成功，如今正聚在一起，奋力杀出一片立足之地。与此同时，相比北岸的一触即溃，南岸的厮杀虽然惨烈，但是阵线却在隐隐向前推进，分明是优势在己！
  然而未等陈庆之松一口气，阳武城门轰然洞开。

  滚滚黑烟和尘土之间，传来一声雄浑的马嘶，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骤然跃出，就像是腾云驾雾而来。

  它的马蹄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一个白袍兵高举的盾牌之上。马力加上重力，何止千斤之力，蹄下兵卒顿时倒下，盾牌直接被踩的陷入胸口。

  战马触地之后，再度抬起前蹄高踢长嘶，惊得周遭兵卒纷纷闪避。

  城门之中继续涌出骑兵，陈庆之的眼眸瞬间缩成一点，这些骑兵全是身着玄甲的具装骑兵，然而紧接着出现的一面巨大到遮住半个城门的旌旗却让其彻底失态。

  只见这面大旗上一枚赤红色的大字，触目惊心，正是裴！

  “你居然亲至，三面合围……”陈庆之步履蹒跚，几乎要站不住了，“到底是怎么猜到这边是主力，并且设下层层陷阱的！难道你能未卜先知？难道这是天命？”

  玄甲军甫一出现，就呼啸着开始厮杀起来。长槊纷纷递出，带动风声撕裂，不绝于耳，仅仅是在转眼的功夫，已经有数百名白袍步卒消失，化成了地上的尸首。

  而当门前空间清出来之后，裴昇带着先出城的玄甲军缓缓前行，身后则如潮水般，涌涌不断的走出玄甲骑兵，一千玄甲具装骑兵尽在此处了！

  他们没有急着发起进攻，而是齐齐用兵器敲击马鞍，呼声由低渐高，直至响遏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