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61页

  他失神抬头，只见万千箭雨瓢泼而下。

  ……

  时间回到于谨刚刚发出信号之时，早早就候在东阳城头的蔡俊看着远处山顶冒出的烟雾，眼角一阵抽搐。

  身边众人纷纷注目，片刻之后，杨忠出声询问，“长史，这信号是何含义？”他刚入玄甲军不久，连旗号都还没认全，又怎能明白这烟雾背后所代表的烽火品约意思（注）。

  蔡俊半晌之后，才叹着气说道：“那股白色青烟表示计划照旧，依然是以歼灭西来之敌高氏军为目标。而侧边那股赤烟，则是在命令我们关闭城门，据城谨守。”

  众人闻言之后，纷纷松下一口气，西、北两支大军同时而来，他们可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两军齐齐攻城，只怕原定埋伏将会变成自投罗网，所以心中都难免有些震颤。

  如今关门守城，自然比开门纳敌来的轻松不少。

  杨忠盯着烟幕冒起的那座山林，暗叹一声于尚书真是谨慎，随即低声说道：“我去知会士兵们关闭城门。”说罢，抬腿就要往城楼下跑去。

  “等等，再等等。”岂料他刚刚跑到楼梯口，便被蔡俊叫住。

  只见蔡俊一脸的躁动不安，加上犹豫不决，陡然举起的手，想要放下却又梗在半空中。

  “蔡长史，你这是？”邢邵心思灵动，一看就看出了蔡俊的纠结，大惊失色的问道：“你不会是想继续计划，放那葛荣军入城，然后再截击吧？我们可只有五千兵卒呐！若是没有城外埋伏援兵，我们怎么对付葛荣万余骑兵？”

  “五千够了！”

  蔡俊右臂猛然挥下，拳头已经紧紧攥实，“这五千步卒可不是城外葛荣军那等杂兵，是丞相遴选的精兵。再加上城中地势，看看这瓮城！优势在我！在我们身上！难道你们不想立功吗？难道你们不想当将军？不想当刺史？不想入洛阳中枢？”

  蔡俊滚烫的视线，从身前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刘桃枝立刻涨红了脸，杨忠虽然面色不显，但是手脚已经微微颤抖起来。只有邢邵皱着眉头，张口欲言。

  “你勿需多说。此间我为首领，我来决断，便是后面出错要受罚，我亦一人承担。”蔡俊抢先开口，堵住了邢邵的嘴。

  “可是于尚书明明发令要我们谨守……”邢邵犹豫片刻，还是奋然出言。

  “我说了，一应责任由我来承担，胜则功劳共有，败则我一人受罚，你们听我号令就行。”蔡俊再度挥手，脸上神色已然坚毅十分。

  这下子，邢邵根本无可奈何了，他本就是新附之人，尚且搞不明白裴昇组织内部关系，如今见蔡俊搬出资历和职位来压，还能说什么呢？

  “那五千步卒要怎么和他们说？”杨忠平息了心中火热，立刻想到一个绝大的问题，只说服他们几人有何用，兵权可是掌握在那几个军主身上呢。

  “无妨，我来与他们说。谁人不想立功！”蔡俊大手一挥揽下任务，他相信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能说动他们。

  一番来回奔波跑动之后，面色涨红的蔡俊按捺住颤抖的手，微微阖眼，如今万事俱备，只等敌军入瓮了，然而场上局势却又再度起了变化。

  “长史，你看，那葛荣军是不是停住不走了？”刘桃枝指着远处那凝固的大黑团影子，焦急出声。

  “什么……”这下子轮到蔡俊失措了，无论他方才说的多好，想的多妙，要是葛荣军怂了，转身撤军，那么他想再多也都是无用。

  目光丝毫不放的盯着，直到许久之后，那团黑影周遭开始慢慢泛起烟尘，蔡俊才将提着的心放下，不管是何缘由，他们终于继续前进了。

  不知过了多久，依靠住的墙壁开始微微震动，马蹄声也愈发的响亮，眼看着骑兵不停拥进瓮城，藏在墙垛下的蔡俊终于按捺不住，猛然起身举剑高呼，“放箭，杀！”

  瓮城四面顿时站起层层长弓手，对着密密匝匝的人头，他们肆意放箭，几无落空，一时之间，城内拥挤的葛荣军如刈麦一般片片倒下。

  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回身从城门逃出，却被后续继续涌进来的同袍堵住，一方想要快速逃离，一方根本不明情况，于是自相残杀开始了，凄厉的叫声在瓮城内阵阵回荡。

  “都督，城里面也有埋伏！”

  东阳城外的窦炽已经完全迷茫，片刻之后，却又有一丝庆幸涌上心头，若不是张保洛抢先入城，那么此时被围杀在瓮城的就是自己了。想不到幽州军不但城外有埋伏，连城内也有余力布置埋伏。

  如此可怖，如此大胆。

  心思闪动之间，对幽州军的恐惧压过了一切，就在窦炽想要率自己部曲转身而逃时，忽然一股奇异的念头涌上脑海。这念头令他忍不住口干舌燥，他不由自主的转身四顾，身边除了自家部曲还在等号令，其余未入城的骑兵们早就嘶吼着四散逃窜了。

  杂兵，乌合之众，草头天子与草头王，前途，延续家族，从龙之功，光宗耀祖，封王受爵。各种念头冲击着窦炽的脑子。

  片刻之后，窦炽面色涨的通红，忽的拔刀大喊。

  “反了，反了，我要拨乱反正，归附正朔！贼人在前，所有人，随我杀贼！”

  ……

  注：塞上烽火品约，烽火台临敌报警发布烽火信号的条例，出自汉代木简。

  第271章 各出智计谋破局
  暮色倏然而至。

  天边鲜红的流霞，与地面肆意纵横的血水交相辉映。

  得益于窦炽的临阵反戈，给张保洛钉上了最后一块棺材板，而且还重重踢了一脚。葛荣军万余骑兵除了少部分四散逃离，剩下的已经基本化为血肉，唯有些许运气好的躲在瓮城角落或是死尸下面，逃得一命。

  窦炽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游离，从身前城洞穿过，便是绞肉场一般的瓮城，而瓮城之上依旧肃立着层层守军，他们就连手上的弓箭都未曾放下，箭尖所指，赫然就是自己。

  “我愿投降，我刚刚反正了……”

  窦炽丢下手中环刀，干巴巴的喊了几声，声音沿着城墙传开，空洞冗长，一时之间，只能听到投降字眼反复回荡。窦炽面色一红，随后就强装镇定，眼巴巴的看着瓮城上的守军，然而这些守军却半点颜色也不改变。

  “好，我允了。”一个声音伴着重重脚步自窦炽身后传来。

  窦炽惊悚回身，这才发现原来城外不知何时已经来了一支兵马，但见神情疲惫，人人带伤，却依旧维持着严谨阵型，将自己部曲全部围了起来。

  “将军在上！”窦炽一眼看出说话之人身份的不一般，急忙上前施礼，口中更是着急着要表一表忠心，“小子囹圄贼众之中，蒙尘已久，今日得见天兵，方才幡然醒悟，实在是悔恨难当……”

  于谨伸手制止了窦炽无用之言，几声疲惫的喘息之后，迎上从瓮城匆匆下楼的蔡俊等人。

  “思敬！许久未见，可真是想煞我了！”蔡俊一马当先，张开双手，直扑于谨。

  于谨微微侧身躲过，随即伸出双手握住邢邵，言语恳切，“想必这位就是子才兄了吧？丞相可是期盼你许久了！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