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64页

  “彭城之战！那高昂是要重演项羽故事，绕后偷袭我军大后方，偷袭丞相！”

  ……

  “族叔，要不要休息一下，将士们已经跑了一夜了，滴水未进。”

  高长命奋力策马，连着甩了几鞭才赶到最前方的高昂身边，顶着炽烈的午间阳光发出询问，更指着身后一众面色有些恍惚，显然已经疲惫不堪的军士，露出不忍神情。

  “阿兄，我也口渴。”坐在高慎怀中，同乘一骑的高季式也仰着头小声说话，开合的嘴唇上面早已经干燥起皮。

  “忍住！”高慎低喝一声，随后看向高长命，神色肃穆异常，“让军士们再忍住片刻，等到了盖县（今沂源县东南）再休息。”

  高长命张了张嘴巴，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沉默不语的高昂。

  似乎是感受了这道目光，高昂没有回头，却开声说话，“世人皆将我比之项王，却是因为我之马槊技艺，我之勇武。昔日项王自齐地率精骑三万日夜奔驰不休，越千里南下，击破刘邦诸侯联军五十六万。如今我军兵力不如项王，距离不如项王，局势之危却几乎一致，而我破敌的炽烈之心，也一点也不下于曾经的项王。”

  说到这里，高昂猛然回身，看着身后所有将士，慨然高呼道：“我要向世人证明，不止是武勇，我高昂一身技艺全都不弱于项王！我要击破敌军，击败裴昇，让世人真心诚意呼喊我一声渤海高敖曹，而不是再世项王！”

  声如震雷，传遍旷野。

  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高氏军们，眼见自家主将激昂至此，也纷纷强打精神，鼓噪起来，便是策马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一日一夜，当这支兵马在大地平原上绕了一个大弧线，从北海郡胶东来到泰山郡博平城南面的徂来山时，已经是在两日之后。

  或许是上天的巧合，此时亦是深夜刚过子时，距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

  高昂从半山处往下眺望，一片起伏的山脉丘陵之间夹着一座暗淡的城池，灯火寥寥，似乎正在沉睡，只有侧耳倾听，才能听到风穿过城池的细碎声。

  “让军士们休息两个时辰，寅时平旦时分，发起进攻。”高昂侧身小声吩咐，高长命急忙下去传达，不多时，周遭立即弥漫出粗重的鼾声。

  “你也睡会儿吧。”高慎开口。

  “睡不着，也不想睡。”高昂摇头。

  “我也是。”

  两兄弟就这么静静坐着，默默听着天空胡乱纵横的风声，也或许他们是在听着时间走过的声音。

  ……

  “呼~”

  床榻之上，裴昇猛然惊醒，张大嘴巴连连吞吐几口之后，方才透过气来。他抚摸着胸口，觉得依旧有些难受。向来睡得香甜从来不做梦的他，居然梦到了自己失足落入水中，无论如何扑腾，也无济于事，只能瞪着眼睛看大水一点点淹没自己。

  “什么怪梦啊。”裴昇奋力摇晃了好几下脑袋之后，才回过神来，大帐之内漆黑一片，睡前点着的火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唯有几丝火星似有似无的发出亮光。

  “不会是烧炭造成的一氧化碳过量吧？那梦到窒息，倒是也合理。”裴昇捏了捏额角，触手一片汗渍，转身四顾后，才发现帐篷两侧上充当窗户的帘幕不知道被谁给放下了。

  这是依靠着博平城外墙搭建的营寨，裴昇所居是位于中军的主将营帐，究其实，也不过是临时夯起了几道土墙，然后盖上牛皮帐篷，再分为前厅和后营，大厅是日常发号施令，商议军略之所，后营为裴昇日常起居所用。

  裴昇呆了半晌才从榻上起身，从后营走到前厅，准备打开帐门透透气，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帐门，一股微微的震颤便从指尖传来。

  风声肆虐啊，裴昇似乎能感受到远处青、齐战场上金戈交击的声音、马匹嘶叫的声音、厮杀的声音，一股脑的被风卷起，然后再跨越数百里，带到这帐门前面，带到自己身边。

  距离于谨率军设伏已经过去数日了，也不知道战果如何。

  微微叹口气后，裴昇掀开了帐门，风迫不及待的涌入，然而扑面而来的风中，却夹杂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和几丝若有若无的声响，裴昇心中莫名悚动，正要再度仔细聆听之际。

  一道划破天际的呼喊，顿时惊动了整个博平城。

  “敌袭！”

  ……

  注：昂时在外略地，闻之，以乾为妇人，遗以布裙。——《北史》·高敖曹传

  第273章 百战沙场碎铁衣

  高亢的叫声，一呼即止，唯剩短促的余音在夜空中回荡。

  裴昇哪里还不知道，这分明就是出声示警之人已经为人所杀。而这个叫声也仿佛信号一样，越来越多的骚乱声开始此起彼伏，甚至更远处的前营已经有一层朦胧的火光开始泛起，显然是敌军已经不怕暴露，开始肆意厮杀和放火起来。

  大帐两侧顿时响起沉重脚步声，却是一直在周边巡逻守夜的玄甲军发现前营骚动之后，马上聚齐起来，不消片刻就排成了简单阵势护卫在裴昇身前。

  “丞相！敌军来的怪异，而且战力不弱，直到摸进前营过半路程，才为守夜军士发觉。”

  一身甲胄的崔说急匆匆的赶来，身后还跟着不少甲士，方一见到裴昇，就急急言语。

  大帐前的裴昇此刻正在玄甲军的协助下披甲，不同于简单易穿的两当铠，裴昇正在披挂的是以鱼鳞甲为底，糅合明光铠外形构造，更为复杂，护卫更为周全，也更加沉重难穿的新型甲胄。

  “可知道是哪家敌军？”裴昇张开双手，一面感受着铁甲上身的冰凉和沉重，一面不缓不急的出声询问。

  “不知，只听到厮杀声，丝毫没有口号呼喊。”

  不过短短几句言语，前营的火光已经愈发的浩大起来，滚滚烈焰燃烧的声音齐齐向着中军方向涌来。

  “丞相千金之躯，不宜以身犯险。请速速回城。”崔说抬头看了一眼被映红半面天的夜空，随后焦急进言。城外这骤然而起的喧哗，也已经将沉睡的博平城给惊醒了，点点火光开始在城头挥舞。

  裴昇也抬起头，转身瞥了一眼与自己隔了一个后营的博平城，伸手取过扈从手上捧着的兜鍪，看着崔说肃穆而言，“镇定下来，起长号，先聚齐中军的玄甲军士。”

  号角声绵绵而起，但是没有传出多远，就被淹没在前营层层声浪之中。裴昇看的不耐，接过一根火把，直接将身前一处无人帐篷点燃，火光顿时滚滚而上，宛如一束巨大的信号烽火。

  如此双管齐下，散布在中军的一众玄甲军纷纷涌来，匆忙间被惊醒的他们大多身着单衣，手持环刀，神色警惕而肃穆。

  “丞相，回城为上！城外敌军，由我们来应对。”眼看玄甲军越聚越多，崔说在微微放心之后，再度肃穆进言。

  而裴昇也再度回身看了一眼博平城，却微微摇头，随后将目光放在崔说身上，“敌军夜袭如此突然，想必经过了周密谋划，岂会任由我回城？况且此时回城，也不是上上之选。若是敌军趁机夺城，裹挟冲击之下，我们连一战之力都将失去。听着，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不是该退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