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68页

  高氏于他,其实已经无足轻重,其一,高氏虽然是河北大族,冀州高门,但是在清河崔氏以及渤海封氏都归附的情况下,他们的作用其实并没有名头那么大。甚至于,裴昇本就要找寻借口来剪除这等世家大族,如今高氏自己撞上枪口,连理由都不用找了。

  其二,高氏四子虽然都算人杰,特别是文有高乾,武有高昂,可惜高乾的文止步于小智小慧,根本不识大局,别说高欢、于谨等人,就是爱拍马屁的李裔在裴昇看来也比他聪明,识时务。至于高昂,在收罗了一大堆当世猛将,彭乐、李弼、窦泰、李虎、杨忠等人环绕身边之后,其人价值也愈发的低了,再世项王又如何?能一个人打几个?
  所以,裴昇已然做下决定,将高氏一门交予郦道元来审判,依国法,依军律,该生则生,该死则死。甚至这场审判还要大张旗鼓,让世人皆知,为自己以后革新律法先奠定基础。

  裴昇不停在营寨中走动,慰问伤兵、调配人手重新立营、组织城内辅兵送来热汤热饭,甚至连军士轮流休息的次序、哨探如何安排等等小事也一一过问。

  等到这些事情忙碌完毕,日头渐渐西斜,早已经卸下铁甲的裴昇终究感觉到了难耐的疲惫,而博平城内外也渐渐恢复了往昔的井然有序。

  可惜,就在裴昇刚刚休憩入眠未有多久,便有两名传令哨兵陆续前来。手捧两份紧急军情的崔说,在大帐外几度犹豫之后,还是叫醒了裴昇。

  裴昇压着难得的起床气,扯开一份军情函件上的印记,匆匆展开一扫之后,立刻没了怒气,转而是喜上眉梢,随即在看完另外一份之后,喜色愈发的浓郁。

  “丞相,可是捷报?”崔说看着裴昇骤然变化的神色,好奇询问。

  “自然是捷报。黑獭和汝父(殷州刺史崔楷)前后两路大军包抄,已经将尔朱世隆围困于邺城当中,相州一地,除了邺城,其余州郡尽入我军手中。”裴昇将手上另一份军情摇了摇,欢畅的长吐一口气,更是摇头感慨不止,“至于这份,宁世已经率两万骑兵南下,取冀州武邑郡和渤海郡,正将葛荣催赶至冀州最南端的乐陵郡。”

  “他啊,在信中邀我会猎于大河之畔。”裴昇已经没有心思睡觉,一跃而起,掀开帐门,看着还未完全落下的夕阳和天边残留的晚霞,饶有兴致的欣赏起来。

  许久之后,晚霞散去,夜色悠然而至,一轮银色圆月开始缓缓升起。晚风习习,吹得人精神清朗。

  “传令下去,所有兵卒休整五日,随后尽起大军,往大河畔去,往冀州去,我要和宁世会师于秋日之下。”裴昇留下一句话后,便又再度钻入大帐,拥被而眠,未几时,鼾声大作,显然是放松至极。

  共和元年,九月二十一日,裴昇率彭乐部五千骑兵,千骑玄甲军以及兖州军五千步卒,自博平城大张旗鼓,沿汶水北上,径直踏入青、齐地界。

  九月二十三日,停驻东清河郡土鼓县的裴昇,迎来了东清河郡守房景伯的投诚,其人出身清河房氏,性复淳和,素以孝闻名,此行他不但带来了郡中诸般印绶书册,还领了一支由郡民组成的千人骑兵,恳求随行讨贼。裴昇颔首纳之。

  九月二十五日,行至齐州腹地平陵之时,裴昇得到了历下城投降的消息,也见到了杨铉之极力推荐的邢邵,当场征辟为尚书台郎中,随行参知军事。至于同行的窦炽被任命为别将,领本部兵马为先锋,先行开路。同时除房景伯为济南郡守,入驻历下城,招抚流民和降兵。房景伯肃然领命,留下所领郡民骑兵后,须臾不停,只身前往历下赴任。

  九月二十七日,青齐两州占据各郡县的本地豪强、原北魏官吏或是邢杲起义军将领,纷纷前来平陵投诚降服,加之高翼献上的光州,河济之地已经尽数归附。

  九月三十日,重新启程,且在吸纳一众降兵之后,兵力已有三万之多的幽州军到达临济县,与于谨所率五千精兵顺利会师。

  此时离大河畔,离裴昇与窦泰约定的会猎之地,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

  “嘭!”

  一声脆响从屋内传来,随后便是一段激烈的咒骂之声。这是冀州乐陵郡治乐陵城中的一处宅院,身处屋舍外的任祥眉头一挑,随即推门而入。

  “将军何来如此大的气性,伤了身子可不好了。”任祥一脸笑意,似乎并没有看到地上破碎的瓦罐和水渍,以及腾腾升起未消的热气。

  “你?我与你向来没有交情,为何来我屋中?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或许是正在气头上,亦或许是喝了不少酒,以至于往昔一贯保持客气姿态的贺若统,此时根本没有给任祥什么好颜色。

  “何为笑话,若代王指的是为窦泰所败,那么我们这些人就都是笑话了。全军上下,又有谁人没被那个迅猛如虎的男子打败过?”任祥脸上笑意不减,一点也没有尴尬之色。

  “哼,代王……”贺若统冷着脸嗤笑一声,抬着眼皮盯住任祥,“任仆射还是叫我代公吧,如今除了齐王,已经没有其他王了。”

  自从三王会盟,葛荣由天子自降为王之后,他往昔为了笼络麾下豪帅群体而大肆分封的王爵也纷纷降级,从王变成公,当然这些豪帅私底下在自家部曲面前依旧称王,就如张保洛在窦炽面前依旧以济北王自居。

  “说吧,你无故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贺若统不是傻子,这与自己分属两个派系,往日井水不犯河水的任祥突然跑到自己屋舍之中,干巴巴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显然是别有意图。

  “代王果是爽快人,直言直语。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任祥高赞一声,随即凑近贺若统,低声说道:“代王可欲建功立业,成就大事?”

  贺若统闻言再度一声嗤笑,“哼,你说的甚话?若不是为了功业大事,你我会身在此处?”

  “我所言的功业,可不在此处。”任祥笑意盈盈,长身拢手。

  贺若统一时发愣,等到他反应过来,急忙扯住任祥,咬着牙低喝道:“你可别在我这胡言乱语,万一为外人所听到,我可要受你连累。”

  “此间皆是自家人,哪有什么外人。你说是吗?”任祥一点也不慌忙,只是侧头对着屋外说了一句。

  随即,在贺若统极大的震撼之中,屋门打开,陆续进来了几人,分别是张琼、窦善、薛孤延。若只是张琼,他并不有任何惊异,毕竟张琼和任祥是众人皆知的至交好友,一个炕上吃饭的兄弟。真正让他震撼的乃是窦善和薛孤延,这两人都是自己的心腹,什么时候和任祥牵扯一块的,他居然半点也不知晓。

  “你们?”贺若统放下手中任祥,情难自禁的退后几步,颓然坐在榻上。

  “代王。”窦善低着头,率先来言,“所有人都知道吾弟已经降了幽州军,所有人也都以为我早晚会降,无论我作甚,都有人防备我。与其如此难受,还不如真降了来得干脆。”

  贺若统欲言又止,半响之后,看向薛孤延,“那你呢?你总没有兄弟投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