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73页

  宇文泰一阵磨牙，也挺身而出，刚要拍着胸腹请战，就被窦泰挥手制止了。

  只见窦泰连连摇头之后，挑眉说道：“都无需抢，这邺城有四面墙，我们三路大军，一路一面，你们意下如何？”

  崔楷和窦泰自然颔首称好，不过须臾之后，崔楷就出声询问，“那剩下那面城墙，主帅是要围三阙一？”

  “瓮中之鳖而已，何需阙一。直接四面合围，不留活路！”窦泰鼻端哼了一声，看向任祥，点头示意道：“延敬，我将这剩余一面交予你们来攻，可敢？”

  任祥没想到这大馅饼掉到自己头上，连连点头答应不止。

  调兵遣将结束，众人纷纷令命而去，随即就是全军开始砍伐树木，运送木料，制做攻城器械，准备真正的攻城。当然，四面墙，四路人马，人人心中都纷纷憋着一口气，暗自较劲哪面墙会先登。

  可怜城中尔朱世隆，竟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竞速比赛的奖品。

  ……

  “头，我的头！”

  尔朱世隆高声呼喊，一头冷汗淋漓的从睡梦之中醒来，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妻子奚氏担忧的眼神。他一阵喘息之后，方才拉着自家妻子，迭声询问道：“可曾再次看到有鬼魅携我头出门？有没有？”

  被刘灵助拐走，却又因为三王联盟而被送回的奚氏连连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尔朱世隆摸着自己脖颈，终于松了一口气，自从当初做了那个噩梦之后，他每每睡醒都要摸一摸脖子，生怕哪天项上人头就不见了。

  奚氏看着尔朱世隆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欲言又止，然而就在她口中的劝降之言堪堪要出口之时，堂外径直走进来了一人，手上还提着一个蜷缩成一团的物事。仔细端详，奚氏方才认出那是个人，而再认真一看，羞恼之色顿时涌上心头，她怒喝出声，“刘灵助，你这狗贼，居然还敢来此！我要杀了你！”

  提着刘灵助之人身材高大，面容年轻却一头白发，正是慕容绍宗。他伸手将刘灵助往地上一丢，低声说道：“城外幽州军送来的，说是赠予荣宗的礼物。”

  头脑依旧昏沉的尔朱世隆，半晌才看清眼前的刘灵助，其反应和奚氏如出一辙，在几声高骂之后，伸手就在榻上摸寻着兵刃，俨然是要亲手将其诛杀。

  “你诸多卜筮预言，可有预测到自己何时会死？”尔朱世隆面目扭曲，说话之时分明能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今日我就告诉你，就是今日！”

  “你不能杀我！”刘灵助看着尔朱世隆颤颤拔刀的手，急忙一阵高呼，“我乃是城外裴丞相派来的使者，你，你安敢杀我！？”

  “什么？”尔朱世隆好不容易拔出的刀，堪堪停在了刘灵助的身前三尺，如同有着一层无形的甲胄，尔朱世隆想要奋力刺下，却迟迟难进。

  刘灵助看到他这番神情，心中顿时大松，脸上立刻提起了骄纵神色，便是身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你可知我是何人？当今朝堂门下省侍中段子茂你可知道？正是我师兄，我的卜筮之术与他乃是师出同源。”

  “裴丞相最为信任段子茂，他之所以能够成事霸居北境，便是因为段子茂为其卜筮祝祷，如此方有幽州军百战百胜！”

  尔朱世隆听得又是一阵迷糊，心中幽幽泛起一个念头，原来如此，我就说幽州军为何如此厉害！
  刘灵助心中暗笑，也愈发的放松起来，甚至不怕尔朱世隆手中捏着的刀，直接凑近开始侃侃而谈，“今日我来邺城劝降，亦是我看在与你往日情分上，苦苦恳求丞相之后，他才应允的。”

  “丞相说，只要你愿投降，可宽恕你死罪，饶过你妻儿家眷！”

  刘灵助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心中大喜难耐，自己若是能够劝降成功，怎么得也算是大功一件，届时活罪难逃，死罪总能免吧？

  然而，就在尔朱世隆陷入深思，刘灵助嘴角笑容愈发浓郁之时，一股接一股，接连四股巨大的喧哗声，从城外铺天盖地的涌来，骇的堂内几人纷纷失神探看，幽州军攻城了！
  一直沉默无言，抱臂而立的慕容绍宗，一把夺过尔朱世隆手中环刀，寒光一闪，一颗头颅冲天而起，刘灵助嘴角笑容依旧灿烂，唯有双眸眼底浮出几丝临死前的疑惑，慕容绍宗为何会对自己下手？不对呀，明明自己卜筮的死期不是今日啊！
  “死到临头，还在妖言惑众！”

  慕容绍宗一声怒喝过后，便一手提刀，一手拎头，盯着极度惊惶的尔朱世隆，一字一顿的说道：“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是战还是降！”

  第279章 高台上舌战群僧

  一弯河流缓缓流过，澄映盈川，静谧肃然。

  裴昇和郦道元策马沿着河畔行走，顺着河流目光往前，只见这阳水继续东流不止，蜿蜒穿过东阳城，消失在青青斑驳城墙后面。

  “这阳水再往前就会向北屈，汇入巨淀湖，之后再分支注入巨洋水。”郦道元看着眼前阳水，满脸的回忆思念之色，“你可知道这阳水在太和年中，曾经断流三年之久。直到吾父除青州刺史之后，方才众泉涌流，谷溪洋溢，重新复通。”

  说罢，他直接下马，走至河岸处，弯腰掬了一捧水，神情悠远，目光似乎没有边际，“所谓幽谷枯而更溢，穷泉辍而复流矣。”

  身后的裴昇难得见到向来严肃的郦道元露出这般柔软神情，自然知道他并不是为了这阳水而感叹，他所怀念的是曾为青州刺史的父亲郦范，以及自己在这里渡过的少年时光。

  此时正是午后时分，秋日阳光清澈而不炽烈，裴昇没有打搅郦道元的思绪飞扬，而是自顾自的回身看向西南方的起伏山峦。那里正是于谨当时埋伏高昂所在的逄山山脉，在阳光照射下，整个山体变成青黛颜色，连绵的剪影居然宛如一个巨佛盘坐。

  山体正中最高峰，组成巨佛的鼻与唇，鼻梁修长、鼻尖浑圆，下颌饱满。顺着巨佛下颌延伸，一处微凸的山头形似巨佛的喉结，特别奇妙的是，从不同角度看去，巨佛双唇有着开合变化，当巨佛开口之时，还能看到岩石所构成的牙齿，好似巨佛正在不停诵念着禅经佛言。

  这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奇观，而是当初刘宋占领青州筑造东阳城时，凿山雕刻而成。当然延续至今，这座佛山已经成了信佛之人口中的神迹。

  “这山看着就让人不喜，应该派人给凿了。”郦道元声音从身后传来，收拾好心情的他，再度恢复了往昔的刚强面貌。一见裴昇盯着这巨佛看，就已然猜到他心中所想。

  “要我说来，你何必弄什么辩经大会，只需颁布诏令法规通行天下，不从者便是违法，违法者严厉惩戒。到时候，看谁还敢肆意崇佛。”郦道元果然不出裴昇所料，口硬心更冷，“听说有些虫豸正在暗中骚动？哼，还是杀的不够多，没把他们杀怕！”

  裴昇无言失笑，“老师生长于东齐，这青州算来也是老师半个故土，怎得如此不讲人情？”

  郦道元撇了撇嘴，半个故土又如何，要知道，他第一次对世族大举屠刀，就是在范阳涿县，那可是他真正祖籍所在，彼时都不曾心软，更何况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