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78页

  借着铜雀台将相州世族整饬一番之后,裴昇并没有入城,而是真的饶有兴致登台而上。

  “暮色真美,漳水亦美,如此美景,可以遥想当初曹氏父子登台赋诗的豪情了。”裴昇摇头而叹,随即回身一顾,只见诸将纷纷茫然,而温子升、魏收等随军文士已经开始摩拳擦掌,预备彰显才华了。

  “相州初定,我虽然替你解决了这些世族,但是余下的还需你自己来做。”裴昇招来宇文泰,捏了捏他的肩膀,殷切叮嘱道:“行军打仗你已经学的有几分模样了,但是怎么做一州方伯,你还需要好好学习,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宇文泰慨然称是,但是心中不免一叹,看来征伐关中没有自己的份了。

  漳水波涛开始变得血红昏暗,午间仅剩的暖意也已经消退,裴昇在看着夕阳慢慢坠落之后,缓缓而言,甫一开口就是浓烈的战争气息。

  “宁世,我任命你为为雍州刺史、征西将军、西讨大都督。麾下两万河北突骑编制保持不变,休整三日之后,沿大河西进,于河东与文彬汇合。同时召令定州刺史贺拔允、肆州刺史司马子如、并州刺史斛律金、汾州刺史王思政,各领五千精兵至河东。以户部尚书贾思勰为主,洛阳有司、地方州郡需倾力配合,调派后勤粮秣衣甲辎重,悉数皆至河东,供给大军所需。”

  接着,裴昇转向于谨,“思敬你先行押送高氏父子以及尔朱世隆等人回洛阳,配合同和统筹后勤之事。”

  “至于老师,在河北坐镇经年辛苦了。”裴昇对着郦道元深深一礼,“此番亦先回洛阳,诸贼首审判之事,还有先前论及的修律之事就交予老师费心了。”

  郦道元自无不可,甚至跃跃欲试。

  “那丞相你呢?”窦泰欣然领命之后,却又小声询问道。

  “我要先去信都,然后再带那些幽州老兵返乡。去离开许久的幽燕老家看一看,走一走。”裴昇不以为意,看了一眼北方之后,又转向诸将惊愕的面容,失笑道:“等诸路大军齐聚河东之时,亦是我抵达之刻。”

  此时夜幕已经开始蔓延,暮色苍茫。

  温子升等人见军事已然议定,遂个个争相出列,要献上自己当场所赋的诗歌。裴昇倒是来了兴致,借着天光翻看起了他们呈上的字迹还未干涸的诗篇。

  邢邵的《应诏邺城》、温子升的《从驾幸邺城》、魏收的《日暮铜雀台诗》等等,不过大多不出这个朝代的藩篱,辞藻秀丽,讲究对仗。

  裴昇摇头而叹,束手下台。

  唯有一首七言诗,随着脚步声渐起,声音虽不大,却直入众人耳中,久久不绝。

  诗曰:

  铜雀台上铜雀游,雀去台空江自流。

  魏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注:抄改了李白一首诗,惭愧惭愧,大家见谅
   
 
  



   

  第282章 满城桃李属春官

  信都,冀州州治,长乐郡郡治。

  长乐王元子攸潜藩之地,历史上高欢建义举旗抗击尔朱氏之所。

  离开邺城之后,裴昇便带着幽州兵沿着平原一路北上,跨过漳水,经过大陆陂,在广阿短暂停驻,巡视了一番这个昔年尺刃斗粮,皆所未有,如今却再无饥馁之灾的新州,并接见慰劳了当地三长之后,再无停留,直入信都。

  而在信都除了大摆宴席,摆出一副和冀州士民同乐的姿态外,裴昇还在此地针对河北诸州做了进一步的梳理和人事任命。

  首先是将北魏为了应对各地起义胡乱拆分的州郡,重新整合调整。

  撤殷州,并入相州。撤安州,并入燕州。撤营州,并入平州。撤济州,并入齐州。撤南青州,并入兖州。撤光州,并入青州。自此,河北十州变为七州。山东七州变为四州。

  其次,除原瀛州刺史李裔为齐州刺史,除原殷州刺史崔楷为青州刺史,除原安州刺史尉景为平州刺史,除原河间郡守念贤为瀛州刺史,以渤海封隆之为冀州刺史。

  一应事务处理完毕,不提因为州郡合并,官吏裁撤,各地新任刺史走马上任所引发的震荡如何激烈。

  裴昇却自顾自的带着万余幽州老兵,开始了认真北上巡视之旅,从瀛州沿海盐场开始,到土垠城铁厂工坊,再到幽州蓟县,直至燕州广宁郡公学。

  ……

  “铁伐!站住,不准跑!”

  老迈而又高亢的声音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在整座公学里回荡。伴着这声叫喊,两道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从远而近快速的沿着廊道逼近。

  公学内所有闻声之人纷纷侧目,大多人都已经习以为常,脸上带着看戏的神色,小部分比较尊师重道的,则开始挽起袖子,预备帮助校长来阻截这个目无师长的段韶。

  段韶跑得飞快,凶猛的像是只豹子,左右腾挪之间,就已经冲过数个阻挡之人。眼看着还有人想要继续堵截自己,段韶张开双手,左右轻轻拉扯,就将这些堵截之人全部拉倒,横七竖八躺在廊道上,挡住了后面的追兵。

  他的呼吸轻快而肆意,眼见着追兵被挡住,段韶得意回头高昂脖子,眼睛几乎要抬到天上去了,“韩夫子,你老了,跑得没以前快了。今天乃公就不陪你玩耍了,我去也。”

  说罢,发出一阵公鸭嗓的大笑之后,就朝着公学高达一丈的围墙跑去。

  韩翁的呼吸声沉重断续,早已经追逐的筋疲力竭,他双手扶住教室墙壁,跌跌撞撞的想要继续向前,最终却只能在几个学生的搀扶之下作罢。

  他看着段韶渐渐远去的身影,无力呵斥道:“你跑,老夫今日就去你家中家访!看你的屁股硬,还是你阿母的藤杖硬!”

  段韶耳朵尖,依稀能听到韩翁最后的威胁,虽然心中对严厉的老母略有几分忐忑,但是还是强装出一丝不屑神色。

  毕竟此时在他心中还要更重要的事情,段韶看了眼天色,顿时大惊,街角的柳阿嫂马上就要出摊沽酒了,再不早点去,好位置就要被街头巷尾那些流氓给占了!
  “铁伐快些,快些!”早早躲在围墙边上的元湛着急呼唤,随即就熟稔的扎起马步,手掌交叉放在胸前。

  段韶低喝一声,大踏步上前,借着元湛的助力,窜的老高,直接扒住墙头,再一个纵身,骑在墙上,然后又伸手将元湛拉上墙,动作行云流水,显然这两人并不是第一次如此逃学了。

  “士深!你怎得也学铁伐逃学!赶紧下来,老朽不追究你的过错!”韩翁痛心疾首的声音再度追来。

  元湛闻言急忙低头,面色开始涨红,显然是心中羞愧难当。

  “别管这老头了。糟糕,时间要过了,抢不到好位置了,快走快走!”骑在墙头的段韶鄙夷的看了一眼元湛,心中直骂有贼心没贼胆,随即又惊呼连连。

  “什么好位置啊?能不能和我说说?”一道声音带着好奇悠悠传来。

  “自然是柳阿嫂酒摊前的好位置啦!”段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马上就感觉不对,是何人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