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79页

  他急忙转身四顾，只见身边的元湛已经快把头低的塞入胸膛了，而顺着他的目光，两人身后，围墙另一侧，公学之外，赫然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许久没有见面的裴昇，身边还有一众肃穆而立，衣甲熠熠的玄甲军士！

  “裴阿叔！”段韶先是情难自禁的欢呼一声，马上就变成了小声嘟囔，屁股也抢先疼了起来，苦也，裴昇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在自己做坏事的时候来。

  “好个铁伐！才多大年级，就满脑子什么柳阿嫂，你和我说说这柳阿嫂长得可美？”抱臂而立的彭乐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段韶，直到他的脸色也变得和元湛一样红。

  就是裴昇也是摇头不止，要说段韶做这种调皮事他倒是不奇怪，怎得连元湛这个乖学生也变这样了？他看着在学生搀扶下，从大门迎出来的韩翁，眉头高蹙，难道是换校长之后，学风败坏了？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这些为师都可以理解，但是要发乎情止乎礼，你们这样天天跑去人家酒摊前堵着，只看不买，且不说与礼不和，也耽误了这位柳阿嫂做生意！”韩翁的指头都快要戳进段韶的脑袋里了，他此刻的心情几乎和段韶一致，裴昇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在段韶逃学的时候来。

  “就是发乎情止乎礼，我们才只是看着。再说了要不是我们在那里镇场，其他那些流氓肯定早就调戏柳阿嫂了！我们这是做好事，不是做坏事。”段韶头被戳的一摇一摆的，心中依旧不服。

  “流氓？在那位阿嫂眼里，你们都是流氓！”韩翁见段韶还敢反嘴，气不打一处来。

  眼看段韶还有话说，裴昇打了个眼神，一脸坏笑的彭乐马上用胳膊夹住他拖了下去，不多时远处就传来了屁股痛击的声音。听得呆立一侧的元湛眼皮直跳。

  “丞相，在下才疏学浅，无能继续为公学校长，请丞相允我告老。”韩翁掩面，摆出一副羞愧不已的模样。

  “可。”

  “啊？”故作姿态的韩翁没想到裴昇答应的这么直接，情不自禁轻呼出声，随即尴尬而笑。

  “行了，韩老与我也是故人了，就不和你打趣了。这公学校长确实要换人，不止是校长，便是学生和教师都要换。”裴昇看着韩翁摇头失笑，“原先公学刚建立之时，我只占有幽燕之地。公学的最大用处其实是扫盲和启蒙，如今时过境迁，学生越发的大了，心思也活泛了，应该为他们寻一个更好的去处了。”

  “丞相的意思是？”

  “往后扫盲就从公学剥离出来，下放至乡里，由三长选在农闲时候，自行组织申报，而这扫盲塾师则由官府根据三长申报派遣。此项归入三长考核以及当地州郡考绩。”

  “那公学就只负责启蒙事宜？”

  “其实本来公学设立之初就是只负责启蒙事宜，招收的是七岁至十二岁的幼童……”说到这里，裴昇也是一阵尴尬，十三岁的段韶滞留公学乃是因为成绩不过关，毕不了业，十八岁的元湛自然是因为政治原因。

  当初裴昇收留元深之时，其实心中还是抱着有朝一日，若是局势复杂，自己手中也能推举一个元氏天子出来的打算。谁知道，随着世事变化，自己转而走上了共和之路，不再需要元氏天子了。

  裴昇缠绵战事，其他人也不敢擅自做主，以至于元湛年龄到了也不能像其他学生一样毕业，只能继续在公学打混，也难怪原先温文尔雅的他会和段韶同流合污，都是闲出来的毛病。

  “段韶和元湛我会带走。”裴昇一阵思量后，开口说道：“往后每个州郡都会设立公学，韩老深谙其道，随我一同去洛阳，做个太常吧。除了筹备公学之事，我亦准备重启太学，这两项大事都需仰仗韩老了。”

  裴昇踏步而行，顺着公学廊道缓缓向前，此时已是上课时间，教室之中书声朗朗，举目所见皆是摇头学童。众甲士并没有跟随，唯有韩翁和元湛缀在后面，亦步亦趋。

  “大魏选官制度混乱复杂，人事之权为地方、高门所夺，从今以后我要收归中央。设立太学，就是要以名儒博士为师，设科射策，考而出仕。”裴昇声音清缓而有力。

  北魏初期沿袭魏晋的九品中正制，于诸州置大中正，品评当地士族，以“才第”定位九等，定期向吏部推荐。后期则在孝文帝改革之后，“定姓族”，建立门阀士族制度，采取以门第取人的“方司格”制。

  其后时任吏部尚书的清河崔亮，又奏立“停年格”，也就是按照资格来选官，不论人才是否有才学，只看对方年资长短来决定是否安置官职。在吏部停解时间长的便能得到官职，即便是没有才华的庸才，在吏部等待官职时间很长，也能够优先得到官职。

  在裴昇执政洛阳之后，由于河阴之变被杀了一大批的官吏，战乱又跑了一大批，至使整个朝廷陷入瘫痪。为了早点让国家机器运转起来，裴昇从幽燕之地调了大批底层官员进入洛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不如上述几种选官制度，简直就是任人唯亲。

  所以在如今局势渐缓，一切都走上安稳之后，适时推出新的选官制度尤为紧迫和重要。推行公学、重设太学，就是为往后的科举制度做准备。

  韩翁听完之后，立刻瞪大了眼睛，刚刚涌上心头的喜色，顿时变成了苦涩，他呐呐而言，“丞相，恐在下名望不高，不能担负这等大任。”

  “当初你在营州分家析产也要跟随我到燕州，如今让你入洛阳，你反倒怕了？”裴昇点了点韩翁，一脸的不信，“若是此事做成，往后青史之中必不可少你姓名。”

  韩翁沉默半晌，随即喜笑颜开。

  裴昇转过头来，望向侍从身边沉默不言的元湛，神色之中带着一股奇怪的情绪。

  “汝父还自囚在那个小院之中？带我去见他。”

  第283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

  裴昇终究还是没有见广阳王元深。

  蓟县那座位于巷子深处的小院外，寒风瑟瑟而鼓，已经凋零落尽叶子的树木显得愈发的萧疏。来到门前，却驻足呆立的裴昇，在吹了许多冷风，顺手捡了一片枯叶之后就径直离开了。

  离开了这个隔绝于天地之外，自成一统的小院以及里面那个衰败的前朝遗老。

  其后裴昇就在蓟县停留了下来，遣散老兵的同时，也在大舅哥宇文颢的陪同下看了多场军中组织的角抵相扑和蹴鞠比赛。期间除了将段韶纳入玄甲军外，诸如尉景之子尉粲，娄昭之子娄仲达等人也纷纷入军。而元湛也被任命为随军郎中，置身于邢邵等人行列之中。

  如此悠游，直有一月之久，便是军中角抵都已经开始第二轮了！裴昇似乎已经沉溺在回乡的热烈气氛之中，时不时带着段韶等人游逛于坊间乡里，甚至在离开燕州之时，还特意去看了一眼那个当垆卖酒的柳阿嫂，果然风韵犹存，看来少年爱少妇，乃是千百年来跌不破的真理。

  在这期间裴昇丝毫不再提及关中战事，以及整片幽燕大地上犹如细涓入流般，往河东汇聚的大批粮秣和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