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81页

  “敌军大部皆在蒲坂,营中李虎等人曾为我军所败,所以必然防备严密不敢松懈。若是真要攻蒲坂,只能是自投罗网!唯有此处潼关,依仗雄关天险之势,长久以来,我军未曾有过攻伐,城中守军必有松懈之心!”侯景说话不紧不慢,讲到自投罗网时,还微微瞥了一眼侯莫陈崇,越发惹的这个少年将军心中愤恨。

  侯景见诸将纷纷安静聆听,拖着长短不一的步伐,来到大帐中央,蹲在地上,拾起了石块演示了起来,“此块石头便是潼塬,塬上即为潼关。北侧为大河,东西两侧分别有一道深沟,为望远沟和禁沟,南侧连接华山余脉。”

  侯景不分析还好,一分析刚刚安静下来的大帐内部又骚动起来,如此险胜,怎么攻?
  “诸君!”侯景难得高声,若如银瓶炸裂,压下了议论纷纷,只见他伸手点着西侧禁沟说道:“塬上不止一个潼关,在靠近西侧禁沟位置,还有一个关隘,谓之小关。我已经派人探明,小关之内守兵不多。而这东西两沟内,也并非无法攀爬。我们可以从南侧山岭翻过禁沟,先夺小关,再夺潼关。”

  “然后再从潼关杀出,直袭蒲坂,定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贺拔岳颔首点头,目光扫过帐内诸将,最后落在侯景身上,“侯刺史果然学得兵法精髓,好计策!”

  “还可以两面夹击,一路从潼关攻,一路从大河攻。”侯莫陈崇还是忘不了自己想的布衣渡河之计,急忙补充。

  “那么谁有此勇力,愿为先锋攀山夺关?”

  贺拔岳没有理会侯莫陈崇,而是看着诸将,他这句问话直接让帐内安静下来。虽然这个计策听起来成功率颇大,但是那深沟塬壁,众人也是见过的,真要爬山钻林也不是一件轻易之事。

  所以好半晌都无人敢应答,倒不是说这些将领都没胆量,实在是他们根本不善于山林战法。

  “既然是我之谋划,自然我为先锋。”

  侯景忽的晒笑一声,拂袖而走,留下满帐将领面面相觑。

  ……

  沿着营寨内的通道蜿蜒而走,直到进入自己营帐之后,侯景才露出了压抑不住的微笑。

  他看向一路跟随自己从中军大帐归来的谋主王伟,笑容愈盛,“方才我之姿态如何?他们可都信了。”

  “信的好,恭喜主公,可以从容脱身了。”

  王伟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笑容如出一辙,笑声低低环绕,却又被压抑在这座小小营帐内,仿佛鬼祟细语。

  第284章 报与桃花一处开
  雪花正纷纷淋淋的飘落,地面已经蓄起了一层浅浅的积雪。

  寒风卷席着钻入中军大帐,将帐内火盆上的薪火压得呜咽作响。可是伫立帐门口的贺拔岳依旧恍若未觉,目光凝视在没有尽头的远处。

  “大都督……”侯莫陈崇出声呼喊,带着几分忧色询问道:“大都督是在担忧那裴昇吗?”

  贺拔岳收回目光,喟然长叹一声,裴昇自然是他心中最为担忧之人,特别是他直到现在还未出现,让贺拔岳心中空落落的,完全无法安稳下来。

  或许他早已经抵达大河对岸的蒲坂,只是藏在军营之中,以此来勾引自己上钩?这倒真是他的风格,想到这里贺拔岳心中冷不丁一悚,看来先前没有答应侯莫陈崇夜袭蒲坂是正确的。若是裴昇真在营中,只怕自己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但要是他真的不在蒲坂呢?那他会在何处?

  贺拔岳踱步而走,不由自主的来到高挂的舆图前面,看着上面勾画的山川形胜,一阵思量,总不能从自己屁股后面冒出来,来个前后包抄吧?
  贺拔岳忽的摇头,为自己这个奇异想法失笑不已,自己为了稳固后方,早已经任命最为得力和信任的侯莫陈顺为岐州刺史,驻守散关,抵御秦、梁两州可能会出现的敌军。除了散关,武关他也任命泉企为洛州刺史,牢牢守住了。

  南面不必言说,且不说褒斜道难走,梁朝也没理由和裴昇联手攻伐自己。至于北面,东秦州刺史高之朗先前临阵脱逃,已经恶了幽州军,势必不会再降他们。而豳州和泾州都在万俟丑奴手中,这倒是个麻烦,虽说先前自己击破幽州联军,声势大震,已经唬得万俟丑奴来书议和。可是此人历来反复无常,指不定又怀着什么心思。

  想到此处,贺拔岳立刻抽出信纸,飘飘洒洒写了一封信函,文字淡然中带着隐隐威胁,直言若是万俟丑奴敢趁机兴乱,那么待自己腾出手来,必然不会轻饶。

  贺拔岳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能尽量唬住万俟丑奴即可。可是等到身边亲卫将信函快马送走之后,贺拔岳依旧没有舒展眉头,显然心中还有挂碍。

  “你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呢?”

  贺拔岳收起了对不知何处裴昇的担忧,转而琢磨起了近在咫尺的侯景。对于侯景,他打着一百个的警惕,但是方才他所说的计谋却又切中实际,俨然是当下破局的最佳方法,甚至于他为了打消自己的顾虑,还要亲身犯险为先锋。

  “尚乐,夜袭小关,我欲以你为中军,朔周(赫连达)为后军,各领一千精兵。”贺拔岳忽的转身,来到侯莫陈崇身前,低声说道:“替我看住侯景,若是他真心实意偷袭小关,那就随其进攻,若是他怀有其他心思,抢先杀之,切记!”

  侯莫陈崇眉梢一挑,难听的公鸭嗓应了一声是,流露出浓浓杀气。

  贺拔岳见侯莫陈崇神色,满意颔首,随即继续下令道:“派人通知侯景,夜袭定于后日子时,让他勿要误了时辰。对了,今夜军中口令改为桃花。”

  ……

  “口令!”

  郑县大营外,守门兵卒伸手拦下了几骑飞驰而来的哨探。

  “乃公辛辛苦苦出外觇候敌军动静,好不容易才获得了紧要情报,正要快马禀报刺史。你们这些小狗,居然敢阻拦?”一名形貌凶恶,丑得骇人的哨探瞪着大眼,愤怒不已,指着营寨前的守门军士便开始喝骂。

  守门的什长面皮抽动,心中怒气陡生,但是看着这些哨探身上甲胄以及胯下战马,特别是背后旗号,顿时又泄了气。那旗帜上面明晃晃的侯字,标志着这些哨探乃是侯景营中之人。

  而侯景手下一贯是嚣张跋扈,就如眼前这个横眉立目的哨探一般,屡屡和其他将军麾下部曲起冲突。像自己这种低级军官,哪里能得罪的起,要是被平白打了一顿,岂不是白打的。可是军中又有律法……

  就在这个小小什长进退两难,丑哨探开始提起手中马鞭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口令桃花,没错吧?”

  “没错,没错。”什长如蒙大赦,看着出言的那位俊哨探感激十分,忙不迭的回答。

  “没错就让开营门,耽误了战机,乃公抽死你!”丑哨探冷哼一声,捏着马鞭虚虚指了什长一下,口气愈发的凶恶。

  营门缓缓而动,直到门扇彻底洞开,这五骑哨探才连贯驰入。

  “真威风啊,我都想去侯刺史麾下了,吃的好,还能随便打人。唉,老张,你刚刚是不是快吓死了?”一个坏笑里带着调侃的声音从营门侧边的望楼上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