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86页

  “鹘堤悉补野。”老者发出了一个拗口的音节。

  “那就改姓胡吧,河西胡氏。”裴昇在嘴里含糊半天,也没法顺利念出这个词,只得取了第一个字的谐音,姓胡幸福,在自己治下,应该能感到幸福吧?
  不远处战场上的局势,已经演变成了追亡逐杀的场面,幽州军自行分散成小股队伍,或聚或散,互相配合着绞杀河西骑兵有生力量,同时也按照既定方略,将残兵往大河南面偏关峡谷方向催赶。

  然而便在此时,局势又变。战场西侧,一支三千左右人数的骑军,忽然越过大河冰面出现。

  率领骑军的乃是四个年轻将领,他们看着混乱的战场,面面相觑,其后忽然醒悟过来,一面策马加速,一面大声呼喊起来。

  “快,快,快。两军已经接战了,河西骑兵已经被打崩了!再不快些,我们就赶不上了。”

  第287章 另辟蹊径入关中

  这一支突然闯入战场的生力军,顿时引起了居高临下的裴昇注意。然而未等他发出号令,战场中的幽州诸将已经开始自发调整。

  率先发现这支骑军的左翼主将李檦来不及请示主帅彭乐,在留下四千骑兵依旧维持着对河西骑军的包围绞杀之后,径直带着数百亲兵迎向这来意不明的新军。

  而在右翼,和彭乐同处一军的万俟洛,稍后不久也从阵势变幻中,发现了李檦部的兵力调整。身处滚滚军阵之中,他并未发现左侧渡河而来的新军,亦没有想明白李檦意图,他只是下意识的开始调派麾下骑兵,往左翼延伸,补上了李檦离去的兵力缺口。

  至于他们二人主将,这万余幽州突骑主帅彭乐,在开战伊始,就带着中军精锐冲入敌阵,根本不知道冲杀到何处去了。

  同样不明白新来之军意图的裴昇,在看到李檦率军迎接,试图堵住新军去路之后,并不放心,而是让人吹响号令,命令玄甲军马上前往左翼,协助李檦。

  要知道,在这等大战之中,最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生力军从侧面来击,就裴昇有印象的,历史上东西魏数次大战之中,这种情形就发生过多次。高敖曹、李弼,都曾上演过这等好戏,每次都能获得巨大战果,一战而崩敌军。

  已经凿穿敌阵的玄甲军此时在处于阵外两里处,胯下战马气喘嘘嘘,浓厚的白气从它们鼻腔喷出,股股热气顺着马铠上的缝隙逸出。马上的甲士们也累得不行,不少人已经摘掉头盔耷拉着眉眼,疲惫透气。

  段韶的双手颤抖不休,即便隔着一层手甲,他似乎也能感受到长槊上血液滑腻的手感。从小就喊着要上战场,要当将军,甚至为此嫉恨过斛律光好长一段时间的他,此时真切的感受到了战场的残酷。

  他根本察觉不到自己是否有受伤,只能体会到铁甲的重量,他好像全身都麻木了。便是在刚才那番冲锋之中,也只是机械的举着长槊,跟随着其他人一同奔驰,没有街头巷尾说的故事里那样阵中单挑,个人武勇,只有融汇成一团的集体,只有鲜血和死亡。

  一声高亢的号角绵绵而起,激得失神的段韶顿时一个激灵,这是丞相行辕发出的新号令。

  玄甲军主崔说没有犹豫,重新戴上头盔,长槊横指,“随我前往左翼!”

  一股黑色洪流沿着战场外围开始移动,裹着浓烈杀气,冲向那支刚刚出现的新军。

  然而出乎裴昇意料之外的却是,这支新军不等李檦赶到身前,便自发的分成了三股兵马,非但没有进攻幽州军,倒是帮忙兜住了那些突破幽州军阻拦逃到外围的河西骑军。

  就像是在幽州军的包围外,又打了个补丁。

  裴昇心中一动,立刻变幻命令,让玄甲军不再去左翼,而是顺势向南,继续压迫河西军。

  于是乎,本就已经崩溃的河西骑军在各方逼迫之下,根本无法渡过结冰大河返回自家老巢河西之地,只能茫然的顺着幽州军留下的缺口,呼啦啦往南边逃窜。不但如此,在逃跑过程之中,还得不停应对幽州军的衔尾追击,杀伤不断持续。

  “我的两万骑军呐!”

  纥豆陵步蕃逃在最前面,面色仓惶不已,他不是没想过组织反击,然而在幽州军爆裂的袭击之下,各部族豪帅早就只顾自己安危,埋头狂奔了。根本没有一人愿意再听他号令,只是一味尖叫着四散逃命,他这个河西大帅,已经俨然成了孤家寡人。

  跑得快的人头也不回的翻越山岭,跑得慢的人自然沦为屠戮对象,当然更多的人则是弃马丢兵,跪地投降。

  身后追击的马蹄声如入骨之蛆紧追不放,更有一阵阵如雷声咆哮的大喝居高临下,每次响起,都更接近一些。纥豆陵步蕃失神回身探看,只见一个环眼豹头之人,正举着长槊挥舞不停,所到之处,犹如乘风破浪,无人能挡。

  纥豆陵步蕃愈发的骇然,直像惊弓之鸟,片刻也不敢停歇。如此这般一逃一追,待到纥豆陵步蕃稍稍摆脱追兵,喘息一口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沿着沟壑丘陵,跑入一处狭隘山谷。

  而此处谷口赫然也已经有人堵着了,正是自己老对手,打着天子旗号的山胡人!

  纥豆陵步蕃眼眸一缩,终于明白了为何山胡人会怎么也打不散,原来是早早投靠了裴昇,身后有幽州军撑腰,也明白了这处山谷就是裴昇设计好,堵杀自己的险地!
  “但是,就凭这些山胡人,能挡住我吗?”纥豆陵步蕃大感不忿,幽州军也就罢了,你山胡是什么货色,纵然河西军刚刚大败,也不是你们能匹敌的。

  “杀了这群土鸡瓦狗!他们不是我们敌手,冲出这条峡谷,我们就能回家!”

  已经疲惫不堪的河西残兵看着纥豆陵步蕃的振奋,眼睛终于泛起了几丝光芒。往昔多次战胜山胡的信心也开始恢复,一阵骚动之后,他们选择再次相信纥豆陵步蕃这位大帅,冒着险峻的地形,开始发起冲击。

  而战局发展也如纥豆陵步蕃所预料,在凭借地势短短抵挡河西军进攻片刻之后,山胡军顺理成章的崩了。刘莽想要痛打落水狗的喜悦和笑容刚刚挂起,就变成了惊恐的失色。看着神情扭曲,浑身浴血,不懂向前涌动的河西军,刘莽率先转身而逃。

  于是乎,这山胡兵非但没有起到阻击作用,反而成了河西军逃窜的前浪,顺着狭长的偏关峡谷亡命奔逃。

  “将军,山胡果然崩溃了。”峡谷另一端出口,一名军吏急急来报,在他身前,正有一支数千人的步卒,阵列严明,甲胄齐整,旌旗烈烈,上书汾州王三字。

  为首将领自然不可能是已经身在蒲坂的王思政,此人乃是王思政手下,汾州司马王雄。虽然也姓王,虽然也是太原晋阳人,但却是鲜卑族,本姓可频氏。身材魁梧,颇有谋略,为王思政所发掘,引为麾下司马。

  先前刘莽一路上感觉如芒在背,便是其人率军潜随在后。

  “真是白吃了我们汾州这么多粮食,一时三刻也挡不住。”王雄鼻端一哼,显然心中不屑之极,“传令,来者无论是谁,尽皆视同敌人!一个也不准放出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