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89页

  “将军，府外来了一人，说是将军的老友，我们挡不住。”堂外卫兵的声音率先响起。

  其后便有一个清朗的声音悠悠然盖了过去，“怎得，侯万景，老友来访，你要拒我于门外吗？”

  侯景闻声顿时大喜，只见一人头戴漆纱笼冠，大袖飘飘而来，赫然正是现肆州刺史，司马子如。

  果真老友！

  第289章 飞雪踌躇心不安

  滚滚白气袅袅升起，王伟信手将酒筛放置一旁，提起了火炉上已然温热的新酒，款款捧至司马子如面前的案几上，随即轻轻施礼之后，便径直退下，唯留两行浅浅脚印，又渐渐为飞雪掩盖。

  “此君风仪颇佳，不是俗人。万景兄得人矣。”司马子如看着王伟消失的身影，脸上流露出赞许之意。

  “乡野鄙人罢了，遵业兄在丞相处，入目皆是英才俊杰。我等这些狼狈之徒，如何能入得遵业兄法眼。”侯景淡笑一声，伸手拂过几片随风荡来的雪花。他们此时所在正是上洛城中官寺后院廊下，迎着纷纷扬扬的飞雪，行煮酒赏景之事。

  这是侯景特意为司马子如安排的接风之宴，果然一下子就戳中了司马子如的喜好，但看他正举杯摇头闭目，就知道心中甚美。

  “如此美景，更有故人重逢，喜甚美哉。”司马子如大笑一声，拈起酒杯伸向侯景，“万景，且满饮，为此情此景，为你我，也为丞相，饮胜！”

  侯景不敢怠慢，急忙举杯一饮而尽。

  司马子如喝罢之后，却忽然放下酒杯，吐出几分叹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侯景，“万景可知道，我未曾饮酒许久许久了。”

  侯景心中一动，脸上摆出不信神情，“遵业兄贵为一州刺史，如何会说这等话，莫不是欺我官小位卑，故意调笑？”

  “你不知个中情形。丞相虽未明文颁布酒禁，但是自己就甚少饮酒，特别是往昔粮食不足之时，纵然遇到佳节、大祭抑或战事大胜，也只是用果酒替代。如今虽然治下仓廪充盈，但是作风依旧不改。上行而下效，所以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以节俭为美。这饮酒酗酒之事，颇多放诞，根本无人敢为。”司马子如一面说着，一面不停的啜饮，显然真是如他自己所言，饥渴很久了。

  “那遵业兄就多留阿弟处几日，一醉方休。”侯景作势挥手，便要呼人再携酒上来。

  “且慢，且慢。”司马子如急忙制止，“还是先论正事为好，不然误了丞相大事，我这颗脑袋可不够被砍的。万景，可知道我此行目的？”

  “可是丞相看了我的奏报，应允了我之所求？”侯景沉默一时，小心翼翼询问。

  “丞相并不在蒲坂大营。”司马子如看着侯景忐忑神情，心中悠然而生一股得意，这便是站队正确的从容啊。不等侯景脸上神色变幻，司马子如接着说道：“遣我前来的乃是窦宁世，窦大都督。”

  侯景嘴里默默咀嚼着窦泰的名字，当初他、司马子如还有窦泰三人从怀朔逃难而出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彼时窦泰不过一个因为丧父而心死之辈，如今却俨然一州刺史，方面大将。

  本都曾是流离之人，为何一转眼，便已经是天壤之别？
  “宁世还是看重与万景往昔情谊的。不过，若是想为刺史，只献上一个洛州可还不够。毕竟我们的刺史不是贺拔岳任命的那等空头刺史。”司马子如从侯景晦涩的神色看出几分端倪，开始暗暗使劲，“万景可知道我这肆州刺史是如何得来的？”

  “是用尔朱羽生的脑袋换的！”大喝伴着拍案声陡然而起，案几上细微的积雪被震的飞高，“洛州不过一偏僻小州，除了武关还有什么！？”

  司马子如凑近侯景，缓缓而言，“万景，似你我这等新降之人，要想得到重用，就得立下大功。”

  “大功是指？”

  司马子如盯看侯景一会儿，摇头失笑，“万景何必装傻，自然是另一个脑袋，贺拔岳的！要我说来，你就不该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去袭取洛州。你就应该留在贺拔岳营中，待得时机，给其后背致命一击，如此大功岂不是唾手可得？”

  “不可能，贺拔岳防我之心甚重，若是我继续留在他营中，只怕早晚会被其所吞并，或是不知不觉成了他的垫脚石。我设计逃脱，实乃迫不得已。”侯景也摇头以对，司马子如说的，他自然也有考虑过，不过多次推演，只觉得难以成事。

  司马子如嗤笑一声，自顾自的喝酒，不再言语。

  “若是想取贺拔岳人头，如今唯有一策。那就是攻克峣关，走蓝田，绕到贺拔岳背后，与窦宁世前后包抄。不过那峣关甚是险恶难攻，我曾远远观之，心生悚然……”侯景一番思索之后，对着司马子如坦然而言。

  “这就是我为何来此的缘由。”司马子如长叹一声，“万景可知，原先窦宁世是只准备给你一封回信，让你钳制峣关即可。是我特意相求领军前来的。”

  这次轮到侯景捧杯饮酒不说话了，他已经隐约猜出司马子如心意了。

  而另一侧的司马子如也早在方才的言语试探之中，感受到了侯景躁动的心，所以也不以为忤。伸出手掌，五指张开，对着侯景正色说道：“丞相麾下诸多文臣武将，派系繁杂，万景可知有哪些？”

  接着，他就一一曲指数来，“若是按地域分，有北镇、幽燕、河北、山西、河东、洛中。其中北镇不言而喻，便是包含原先六镇在内的边疆所有军镇，是丞相起家的第一批元从，你我故人皆在其中，可谓是重中之重。这几大派系之中，幽燕人少，依附于北镇，皆是武将居多。山西和河东联袂，文武兼备，相对独立。河北和洛中合流，以文臣为主。”

  “这便又可以按照文臣和武将，分为两派。除此之外，根据投入丞相麾下时间先后和性质不同，又能分为元从、新从、降将、俘虏。”司马子如说的口干舌燥，急急停下饮酒解渴。而侯景已然听得入目，身子情不自禁的前探。

  “按这种分类，万景只能算是降将，仅仅比需要做城旦受罚的俘虏好上一些。一州刺史都难，更遑论得到大用了！”

  侯景吞了一口口水，半晌之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司马子如，“那我就需得遵业兄提携了。”

  此言一出，司马子如心领神会，嘿然一笑道：“这便是我特意来洛州的原因。丞相看重军功，若是你我能够率先进取关中，便是一大功。若是能击破贺拔岳，更是助丞相统一北境的首功。届时别说大州刺史，就是入洛为三公九卿，亦未尝不能。你我皆出于怀朔，而离于怀朔。要想更进一步，只能自家奋发了。”

  “我必当以遵业兄，马首是瞻。”侯景无半分迟疑，俯首便拜。

  ……

  “从今以后，约为兄弟之邦？”

  高平镇城，因为胡琛、莫折念生两个起义首领先后死亡而连着白捡两个钱包发家的神兽天子，万俟丑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盯着贺拔岳送来的盟约，好半晌才在手下军佐的解释下，明白了上面的内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