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406页

  “苍天呐！我侯景为何如此命苦！”

  第301章 偏鄙边州入彀中

  相比于侯景这路出奇冒险，虽不是艰难，但也是耗费了诸多心血，方才击溃万俟丑奴。其他两路的战势发展就显得稀松平常了，首先是李虎这路，曾经为贺拔岳所占的岐州，在其刺史侯莫陈顺率兵离开之后，已经是无主之地。

  随着李虎大军行进，诸郡县纷纷改旗易帜。即至武都郡宛川（今陕西宝鸡市），却得到探报，秦州刺史高之朗，派兵驻守汧城（今陇县），同时还占了汧城后面数个关隘，诸如安戎新关，大震故关，将通往秦州的陇关道整个堵的严严实实。

  然而李虎却没有按着高之朗的设想，率兵艰难攻打陇关道，一城一关的突破，反而以渭水为道，借着已经冰冻的河面，一路畅通无阻，逆流而上，不过三日时间，就来到了天水郡治上邽（今天水市）前不远的绵诸城。

  甫一进入秦州地界，沿途诸多豪帅、部落首领，无论是汉人、羌人、氐人，当然更多的是鲜卑人，纷纷引兵跟从，如同细涓入河，李虎的兵力也水涨船高，不过是走过百多里路，便已经达到两万多众。

  驻扎上邽城中的高之朗见状不妙，不等李虎靠近，就抢先弃城而逃。先是逃往毗邻大震关的清水县，想要据险要而守。不过两日，又觉得不安，再度弃城，逃往略阳郡陇城。

  其时李虎已经坐镇上邽，一面分派各路兵马追剿高之朗，一面遣人前去河州通知刺史梁览前来秦州相会。

  在各豪帅的奋勇之下，陇城一日便破，可惜却让高之朗率领余部败逃入了陇山，投归了据守水洛城（今甘肃庄浪县）的王庆云。

  王庆云乃是当地胡人，先前因为看的万俟丑奴等人起义搞得风风火火，便也聚众造反，可是其雄心不大，在占了水洛城之后，便拥兵自守，再无进取。

  如今人在家中坐，刺史天上落。好歹是大魏任命的正牌刺史，王庆云大喜过望，以为自有天命在身。于是乎，拜高之朗为大将军，先杀三牲祭天，随即登基称帝，署置文武百官。一时之间，小小水洛城内遍地都是官吏，便是晨起上个茅厕，路上都能遇到几个刺史和行台。蹲坑用力之时，左右相伴的自然是左右仆射。

  可惜的是这个天命只短短持续了三日，李虎麾下大将耿令贵便已经率大军陈兵水洛城下，王庆云高呼着天命在我，出城应敌混战。

  耿令贵先锋陷阵，临敌之时，高呼不止，右手拔刀，左手把矛，杀伤甚多，血染甲裳尽赤。左右兵卒并那些跟随的豪帅们，纷纷为之心折，遂一同高呼，所向披靡。王庆云胆寒不已，想要收拢部众退保城内，结果号令刚下，手下文武百官便纷纷临阵倒戈，直接当场归降耿令贵。

  便是留在城中驻守的尚书、中书等人，也径直献城而出，让高之朗临死之前，也品尝了被人临战倒戈是什么滋味。王庆云这个三日天子，则为耿令豪亲手所斩。

  自此，秦州平定，重归洛阳中枢。

  其后，便是河州刺史梁览率众来见，对着自己族女婿李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起先前引兵相助却大败而归之事，简直心酸不已。当然李虎有没有心思听他的哭诉不得而知，重要的是他终于接到了自己蹉跎了五六年，囿于战乱一直未曾见过的未婚妻子梁氏。

  至于窦泰这路，更加简单，豳州本就丁口不多，户籍寥落，更别说有多少驻兵了。

  一闻说幽州大军袭来，窦泰刚刚踏入豳州边界，举州三郡六县直接开城投降，半点抵抗都没有。而同时间的侯景却还在鹑觚城头，望着安定城生叹。

  战事如此轻易，却让窦泰麾下一众河北兵有些不满，他们千里迢迢，从河北来到关中，满打满算也就是参与了蒲坂之战，虽然打的漂亮，战果颇丰，但是谁能嫌弃战功多啊。如今信心满满的攻略豳州，结果不战而降，半点军功都没捞到，如何能叫他们满意。

  “唉，真是百无聊赖，无战可打，我的身骨都僵硬了。”豳州定安城内，一处小宅，韦孝宽着急的如同一只热锅上的猴子，来回走动不休，嘴上更是念叨不停。而与其同处一室的怡峰则没有他那么躁动，兀自端着一杯酪浆嘬饮。

  “景阜兄，你就一点不失望吗？”韦孝宽见怡峰端坐如山，丝毫不理会自己，只得恹恹坐下，恹恹发问。

  “失望什么？”怡峰抬头反问。

  “当然是这战事！”韦孝宽抢过怡峰端着的酪浆，一饮而尽，随后一阵龇牙咧嘴，尽管他是京兆人，尽管酪浆已经风行北地许久，但是他还是不习惯里面的膻味。

  “战事顺遂，为何要失望？难道非要打的死伤惨重，方才叫做战事？叫做大胜？”怡峰不以为忤，反而是对着韦孝宽，语重心长的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韦孝宽闻言一声长叹，他何尝不明白兵书上写的这个道理，但是初入战场，且生平参加的前两战，潼关之战和蒲坂之战都获得大胜的他，怎能不年少气盛。

  “要是我们打的是泾州就好了，万俟丑奴好歹也是个天子。若是能战中擒帝，岂不是能名震三军！”韦孝宽开始失神畅想，随即又再度叹息，“可惜这么好的机遇，却交给了侯万景。不过一个降将罢了，丞相真是对他宽仁。”

  怡峰皱了皱眉，没有答话。

  “再不济打秦州也行。秦州可是能直抵凉州，若是能先收复凉州，再如西汉张骞、班固一般，凿空西域，威服诸国。岂不是再现定远之功！到时候冠军侯抑或是定远侯，都不在话下。”韦孝宽愈发的激昂起来，扶在案几上的手掌止不住的发抖，显然已经深陷幻想不能自拔。

  怡峰微微摇头，相比于不过十九岁的韦孝宽，年近三十的他自然稳重的多。他点了点案几，唤醒韦孝宽，“秦州可是丞相钦点李主帅去的，莫忘了，我们第一次关中之战，打的旗帜就是为李主帅迎亲。况且，那个秦州刺史高之朗临阵退缩，如此之仇，自然也得李主帅亲自来报。”

  韦孝宽撇了撇嘴，撑个懒腰，无力的瘫到榻上，“难道我们就这样干待着，直到班师回长安？”

  “班师？”怡峰继续摇头，语气却变得奇怪起来，“我们入驻定安这么多日，你见到窦都督有退兵的预兆了吗，反而是日日巡视粮秣辎重不停……”

  韦孝宽一个激灵，立马跃起，目光灼灼的说道：“难怪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对，按照窦主帅的脾性，岂能如此安静。景阜兄，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要甚风声，为将者当多思多虑。”怡峰谆谆教诲，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往上一划，直指北方，“原州和豳州上面就是灵州，丞相岂会置之不顾？”

  ……

  “在下蔡佑，字承先，高平镇人。”

  “在下侯植，字仁干，亦是高平镇人。”

  “在下田弘，字广略，同样是高平镇人。”

  侯景看着眼前或高或低，形貌不一，但看着都是一派年轻，最大不过二十二岁，最小方才十八岁的三个少年郎，一阵牙酸，半晌之后，方才出口，“便是你们三人夺的城？插的幽州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