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407页

  “将军容禀,非止我们三人,实乃人心所向,举城皆盼王师。”三人互相对视,最后还是公认聪颖的蔡佑,出列恭谨回话。

  侯景愈发的牙酸,目光下垂,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你们是如何敢动手的?莫非是早知道万俟丑奴前线大败?”

  “并无确凿消息,是我等猜测的。”蔡佑彬彬有礼,缓缓道来,“万俟丑奴自叛乱之后,依旧不改往昔胡人习性,夏秋外出劫掠,待到冬季便返回高平镇,历来如此,从未失约。而今岁已经隆冬,却迟迟不见其率众而归,必然是有蹊跷。”

  “此蹊跷无非是为战事所困,先前我等就得知洛阳裴丞相派军入关中,料想来去,唯一可能就是此贼必然已经为王师所剿。”侯植紧随其后,带着一丝振奋解释。

  “而高平镇之中所剩下的无非是万俟丑奴族人一众,向来骄横跋扈,不施政令,只知道残酷剥削镇中百姓,根本不得人心。镇中百姓早就恨之入骨,只等有人登高呼喝。”最为年幼的田弘拍了拍胸腹,露出一脸的愤然,“我就是为万俟丑奴所俘虏,沦为奴仆的!”

  “所以你们就率领乡党和奴仆,击败叛军,夺城成功?改旗易帜?”侯景忽的鼻端轻哼,似有不信,又似不屑,“若真如此轻易,为何万俟丑奴能纵横陇西数年之久?”

  三人齐齐俯首,目光却悄悄交错,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侯景露出不乐神情,他们可是毫无一句谎言。

  “行了,下去吧。我疲了。”侯景越看这三个抢了自己大功的小子越不爽,但是又不能下杀手,只能将他们驱赶,眼不见心不烦。

  离开侯景居所之后,三小将面面相觑。

  “我等究竟是犯了什么忌讳?为何这侯将军一直对我们不假辞色?难道是看不起我们这些边鄙之人?”田弘最年幼,性情也最火爆,压抑着声音,愤愤而言,“我原以为裴丞相麾下会不一样,没想到亦是如此。”

  “噤声。”蔡佑怒目一瞪,“休要胡说八道,裴丞相亦是出身边镇,他怎么会看不起边人?”

  田弘嘟囔着嘴巴,还想说话,却被侯植阻止,只见他眼里闪着了然神色,“方才承先曾说了一句不改胡人习性,只怕就是这句话触怒了那位侯将军。”

  在场三人都是汉人,唯有侯景是羯胡人,无心之言在有心人听来,当然分明刺耳。

  “这……”田弘眼眸一缩,“一军主帅,三品重号将军,不至于如此心性偏鄙吧?”

  “看来裴丞相麾下,亦是良莠不齐。”蔡佑摇头而叹,“不过按照我之猜度,裴丞相必然不会只取原州之后就罢手,应当会有后话。对于你我来说,管他主帅如何,立功最为紧要,且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如蔡佑所猜想,半旬之后,刚刚跨入共和二年正月不久,身边无家眷陪伴,只得自己饮了好几樽椒柏酒,并且生吃了好几枚鸡子以祈求来年安平的侯景,在一个风停雪歇的下午,迎来了任祥和李檦。

  两人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只是递上了裴昇的诏令:即刻起兵,与窦泰左右两路夹击灵州曹泥。

  第302章 万里中原足称王

  诏发西山将,秋屯陇右兵。

  裴昇的诏令一出,各路兵马就像一个似缓实快的巨手,狠狠的捏向了灵州。

  首先是窦泰率军从豳州赵兴郡出发,在西安州大兴郡城(今陕西定边县)先是汇合了亲自率辅兵押运粮秣辎重而来的夏州刺史源子雍,又得当地豪强阐熙郡王雅引兵来投,总计万五骑兵,万余辅兵,从东而至,慢慢逼近灵州。

  其次,侯景亦率领麾下左右都督,并高平镇三将,近一万步骑,五千辅兵,沿着苦水北上灵州州治薄骨律镇(今宁夏灵武县),同时沿途招谕费也头部众,即至富平城前(今宁夏吴忠县南),兵力已经增至两万步骑,八千辅兵。

  两路相加累计五万多众,加上窦泰麾下多为骑兵,人人配置双马,在平地上散开,军容之盛大,携带着先前因为豳州少战的争功心思,以至于战心士气几乎达到了入关之后的顶点。

  长旗所向,便是巨山高峰挡路,恐怕都会为之粉碎。

  “丈人!”

  薄骨律镇中,灵州镇城大都督刘丰,带着连声高呼步入大堂,只见其岳父曹泥,依旧不紧不慢的对着火盆烤着火,甚至看见刘丰进来,还是伸手招了招,示意其一起烤火。

  “丈人,这都什么时候,还这般闲适?幽州军已经攻下富平城,旬日之间就能直抵镇城下了!我等是战是降,你可拿定主意未有?”刘丰没好气的寻了个位置坐下,转过头兀自生气。

  对于这个有本事,但是脾气也大的女婿,曹泥早已就习惯,他嗬嗬一笑,“富平且不用管,咱们薄骨律镇城高墙坚,城内兵卒不缺,粮秣充盈,又有你在,有甚好担忧的?”

  “昔年那个破六韩拔陵也是率众而来,你可还记得他有多少兵马?足足十万!不也是在你的坚守指挥之下,未曾攻破镇城吗?”曹泥摇了摇头,一脸的无所谓,“那幽州军有多少兵?不过五万而已,有吾婿在,吾心安矣。”

  说起曾经抵御破六韩拔陵的故事,刘丰心中也一时骄傲,但是旋即就反应过来,对着曹泥正色以对,“此番和破六韩拔陵不同,来者可是幽州军!北境即将为其一统,纵然我们这次能守下。他们若是陆续调兵来攻,我们如何抵挡?兵卒会死,粮秣会没,偌大北境之中,我们更无处可寻援手。”

  “丈人,和隔壁夏州刺史源子雍一样,我们也降了吧?”

  曹泥神色也跟着肃然起来,他的手烤着火,仿佛心也在被火灼,一时之间,难以抉择,降了吧,舍不得占据一地做土皇帝的感觉。不降吧,刘丰的严肃神情已经说明形势之危急。

  “要不,我们先守一守?若是他们攻不下镇将退兵了呢?须知道,灵州路途难走,万一他们不再来呢?而且,若不展示一下吾等实力,便是投降了,恐怕也无什么好官职封赏给我们。”曹泥试探性的询问。

  刘丰一时皱眉,在他看来,降还是要降的,不过其丈人曹泥说的倒也没错,若是不打一打,往后便是降了,只怕自己在幽州军中将要泯然众人,难得重用。

  一念至此,丈婿两人顿时达成一致,先守!给幽州人瞧瞧自己的能力!

  其后不到三日,侯景得到窦泰传书,两军合流共围镇城。侯景率先进攻,不克,为刘丰所拒,曹泥于城头放声大乐。

  翌日,幽州军堆垒山再攻,行声东击西之策,正面土山佯攻,侧面城墙田弘率先登上城头,却为刘丰及时发现,遣兵击退。

  第三日,幽州军偃旗息鼓,围而不攻,大营内却有大量兵马进出。城内刘丰心疑之,却无能为力。

  第六日,攻城已经暂停三日之久,正当刘丰以为幽州军要行困兵消耗之策时,惊觉城内井水尽皆浑浊,不堪饮用。原来幽州军这几日调遣大量兵卒出营,是在大河上游筑堤,准备水灌薄骨律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