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413页

  暗笑之余，却也有好心人上前将踉踉跄跄的两人拉到道路外侧。

  “你们这些外地人，可得小心着点，这大道内侧不能随意走动，那是专供快马奔驰所用。堵路者，若是阻碍了军情急报，生死无算不说，还得连累家人问罪！”一个操着地道老洛阳口音的本地人，对着崔昂和祖珽看似指点，实则炫耀。

  祖珽哪里能受得了这等气，眼睛一翻，就要反唇相讥。不料身后居然真有清脆马蹄声传来，回身一顾，惺忪醉眼之中，只见一骑如梭破风而来，背后所插旗帜上翎羽飘拂，赫然正是那个本地人口中的快马急报。

  霎时间，大道清空，畅通无阻，无人敢挡路。直到这快马消失，路上的尘烟依旧跌宕不休。

  “莫不是要开战了吧！”祖珽的酒瞬间就醒了，怔怔出言，脑海思量不休，“与谁开战？吐谷浑？高句丽？柔然？还是南梁！？”

  “哼，没见识。”又是那个本地人，嗤鼻一笑，“开什么战，一看那快马骑士装束就知道是觇骑了，肯定又是哪州刺史郡守，贪赃枉法，为其所察了。”

  说到这里，他深深长叹，“要是真开战就好了，乃公倒是也去参军，博个富贵。狗儿的，那些河内人前两年归来之时，个个着锦怀金，真是羡煞我了。”

  祖珽心中则是悚然阵阵，丝毫不理会这人的叹息，眼神也难得的畏缩了起来，所谓明有御史台，暗有觇骑勾。被觇骑盯上了，不死也得脱一层皮，这次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落到他们手中了。

  ……

  “王上……”

  玄甲军主崔说袖中拢着刚刚收到的急报，俯身施礼之后，看着脖子上骑着个两岁小儿，逗笑玩乐的裴昇，欲言又止。

  裴昇侧目一探，示意崔说先行等候，自己则继续陪着儿子，直到宇文静伸手接过这个不情愿离开父亲宽广肩膀，哭闹不休的小子，方才抽身走到崔说面前，“何事？”

  “觇骑来报，豫州有变。”

  第306章 暗送无常死不知
  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不冷不热的秋风迎面吹拂，直叫人心胸开阔。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沿着平野跑过，几个半大小子骑着马你追我赶，笑声扬扬。

  此地所在乃是华林园，今日正是九九重阳，按照习俗本该登高望远，但是洛阳周近最为知名的两座山，近的邙山，都是坟陵，远的嵩山，相隔百多里。裴昇不愿大费周章，便改登高为郊游。

  远处的几个小子好似有使不完的气力，肆意的飞奔，来去纵横，几乎要消失在众人眼中。而几个年龄更小些的，却只能在各自母亲的看顾下，眼巴巴的看着兄长们的飒爽英姿。

  被养的黑黑胖胖的高洋使劲拽着自己那匹小马，结果反被马首一撅，倒头摔了个屁股蹲，随即哭闹着奔向娄昭君。已经分量不轻的身躯，撞的娄昭君好一阵龇牙咧嘴，想要斥责却又碍于众人在场，只得耐心安抚起了这个生的和自己以及高欢都不怎么像的胖大儿子起来。

  如果说高洋刚刚拽的是一匹已经开始褪毛的半大小马，那么此时哒哒跑来的这一匹牙口都没长齐的就是十足的马驹了，令人忍俊不禁的则是，马驹上面还骑着一个同样牙没长齐的小儿，却是裴昇长子，刚刚两岁的裴煦。

  裴煦话说的还不流利，便闭口不言，唯独脸上那高挑的眉梢，得意的神情，似乎是在嘲笑高洋，让躲在阿母怀中抽泣的高洋，一下子哭的更大声。

  “阿煦快些下来，要是摔着了怎么办？”郑大车赶紧惶急上前，双手张大想要护着这个小儿，却被身后的宇文静给拦住了。

  “草原儿郎，就该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便是摔了也无妨。”

  话虽如此，但是一众女眷哪里敢放心，毕竟是裴昇嫡长子，而且还是在其称王之后不久就出生，历来被暗传为是上天所赐，应运而生。所以只是让裴煦骑着小马又走了几步，就急急的抱了下来。

  裴煦刚刚落地就直奔两个女婴前面，左看看右瞧瞧，一口一个阿妹。这两个女婴方才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之中，乃是裴昇和尔朱英娥以及李昌仪所生。是的，在裴昇回到洛阳，并将元子攸下葬之后不久，尔朱英娥便带着那匹马前来归还了，结果自然是马厩多了一匹马，裴昇多了一位妃嫔。

  与尔朱英娥靠的紧紧的则是潘充华，她身前不远处就是已经年满四岁的元诩女儿，元姑娘。自从统一北境之后，裴昇倒也不再在意别人知道元诩还有后代，便直接将此事公布了。同时公布的则是，日后自己嫡长子裴煦会娶元姑娘为正妻，这下子，原先心中一直隐隐怀着不满的元氏宗亲倒是瞬间安定了下来。

  裴煦喊过了几声阿妹，便来到自己小媳妇身前，歪着头细细端详。元姑娘倒是不怕生，低垂着目光，自顾自的摆弄着手中玩具，颇有正宫大妇风范。

  裴煦也似乎看不够一样，双目炯炯，一直盯着不放，惹得周遭众妇纷纷掩嘴轻笑。

  风席卷着淡淡烟尘，策马呼啸的半大小子们又骑着马赶了回来，为首的居然不是高澄，而是个飒爽少女，正是高欢长女，高澄姐姐，小字阿蛮，人如其名乃是小一辈中的大姐头（注）。

  “阿惠的骑术倒是精进许多，再多几年，便可以让他入玄甲军历练了。”裴昇控着缰绳，策马缓步而行，看着那群热闹的少年，露出微笑。

  高欢却摇头露出苦笑，“我亦是如此想法，但是昭君却不赞同。她说要让阿惠以后做个知书达理之人，去考科举，做进士，当秀才。不愿他像我这样是个粗鲁汉。”

  裴昇看向年岁渐长，却愈发风姿醇厚的高欢，失笑不已，“粗鲁汉这个词放在子兴身上倒还贴切，怎得也和你不相关啊。若是你也算粗鲁，那么朝堂之上再无几人可称文雅了。”

  高欢只是摇头继续叹息，他其实明白娄昭君的思量，按照天下局势和裴昇脾性，等到高澄长大，估计统一之战都已经打完许久了。届时少了军功这条路，想要出头，除了凭借父荫，就只有靠科举了。特别是裴昇规定天下百姓，不拘是谁都能参加科举，这无疑就是在暗示，往后在裴昇这朝，诸功臣之后想要靠着父祖功劳不劳而获，只怕是不可能的。

  “觇骑昨日有急报送来。”裴昇收回目光，看向高欢。

  高欢心中一动，觇骑向来只对裴昇奏事，内里组织架构如何，成员多寡，外人全不知晓，便是他也只知道这个情报组织是于谨在管。和自己交情十分深厚的好友蔡俊自从入了觇骑，几乎和消失了一样，往昔动不动就跑到自己面前说些闲话，如今整年下来见不着一面，便是逢年过节，也只是匆匆一会，闭口不聊朝廷之事。

  如今裴昇自己提起，难道是诸州哪个刺史又被抓到罪证了？而这个人是和自己关系深厚，相熟之人？要知道去年秀荣郡守孙腾骄狂傲气，在地方上求财纳贿，甚至将官府仓中的银器盗为家用，结果先是被监察御史杜弼风闻上奏，随即觇骑马上奔赴并州，不过数日就查明证据，直接被削除官爵，贬为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