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445页

  “听我一言，赶紧散了，归家去吧！”

  门外的百姓们一时无言，互相对视，似乎也有些疑问，对啊，自己怎得冲撞起了这油库起来，要冲也是冲武库和粮仓啊？
  陈霸先见状心中大喜，正要再接再厉，继续说服，岂料人群之中，忽然传出一道怪异声音，似乎是刻意压着嗓子，“谁说油脂就没用了？大战一起，什么都有用。若是建康被围上了数月半载的，这些油脂不但能生火，还能当吃食。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

  “嗐，要我说管他是什么，抢了就是，反正是官府的。”

  “要是像他说的那样，有军士来抓我们呢？”

  “这么多人他们哪里抓的过来？再说了，那什么侯景就要来了，他们哪里还有心神抓我们？冲冲冲，抢！”

  原本安静下来的百姓们，顿时又嘈杂起来，伴着各式各样的言语，他们再度推搡着往油库冲去。

  陈霸先目光一凝，他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冲击事件了，背后必然是有人蓄意怂恿，要不然也不会特意选择油库。油脂是什么？那是守城必需的战备物资，用作火攻和照明，他们是想要削弱建康城防的力量！

  一念至此，陈霸先便要寻找方才那个刻意挑唆百姓之人，然而他的身前已经围满了百姓，人潮涌动之中，根本找不到那个贼人，也根本没时间去找！

  因为大门马上就要被冲破了！

  陈霸先挥舞哨棒，先是一棍挡住个堪堪迈门而入之人，将其拍倒在地，堵住身后几人后，旋即又往前一戳，逼退几人。其后便是左右腾跃，手中哨棒舞得水泼不进，油撒不出，加上几名吏员也持棍相助，一时之间，居然以几人之力，硬生生堵住了大门。

  奈何人头攒动，陈霸先的哨棒只能打疼人，却杀不了人，眼看着骚乱越来越大，人越围越多，许多不明就里的百姓也盲目的加入了冲击行列。陈霸先已经被冲的连连后退，若不是他武艺不错，只怕连手中哨棒都已经被人夺走。

  就在他几乎无力抵挡之时，几声尖利号角声响起。羊侃带着麾下亲兵堪堪赶到，没有多的犹豫，这些甲士在几声简短的号令下踏着整齐脚步，挥刀便砍，转瞬之间，十余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嚎叫声代替了骚乱声。

  汹涌的人潮为之一滞，随即在羊侃捏着未干血刃，步步紧逼的步伐当中，化成鸟兽四射。

  羊侃步伐不停，直到满脸庆幸神色的陈霸先身前。

  “上了战场，心要够狠！只要他们拿起武器，那他们就不是百姓，是敌人！”

  第328章 今日垂杨生左肘

  “殿下……”

  中书省内，太子家令徐摛匆匆而来，却又在看到萧纲之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可是依旧无人投军？”萧纲的声音也带着无奈和浓浓的疲惫。

  “殿下莫忧心，只要再加大招募力度即可，我已经命人携带府库金银去大司马门外了。想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建康京畿之地，有二十八万余户，人口两百多万，去掉郭城和城郊的，便是都城之内都有百万人，肯定会有人应征的。”徐摛见萧纲神色颓唐，急忙出言宽慰。

  君臣两人先前带着一番雄心前去征兵，料想敕令之下，外敌入侵，百姓应当汹涌投军才是，岂知从白日到傍晚，整整一日过去了，居然连一个兵都没有招到。这是何等凄凉，生生将两人的雄心打入了尘埃之中。非但如此，据羊侃所报，这些百姓还在城里聚众呼啸来去，意图夺占武库和油库，以及粮仓。

  “刁民！全都是刁民！”萧纲的声音陡然愤怒，一丝狠意从眼底冒出，“不能再等下去了，羊侃所呈奏之策，若是在征兵之初就卡住，岂不是坐等听死？任由侯景入城宰割？”

  “殿下之意是？”徐摛一时心惊，看着萧纲的神情，小意探问。

  “释放东西冶坊，以及尚方钱署里的工匠与刑徒，全部征为士兵。”萧纲磨了磨牙，拳头攥的紧紧的，“开武库军械配备之，加上台城、都城各两千禁军，便也有六千出头，或可堪用。”

  “区区六千，何堪一用？”萧纲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声音横插过来。

  只见萧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中书省，身穿戎装，抱着兜鍪，一副沙场宿将模样。他看着萧纲，频频摇头，“我还以为你会出甚好主意，原来不过是征召刑徒？一国太子，居然因为招不到兵卒，而坐困愁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萧纶拍了拍身上铁甲，一阵刺耳的金属叶片响声，“须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建康城内百万黔首，不来应征，你不会强征吗？派禁军沿街去抓那些青壮，不过一个时辰，必然抓够兵卒。”

  “妄言！你这等做法，无需等侯景来，建康城就先乱了。”萧纲本以为萧纶会说出什么话，耐着性子听完，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等言语，顿时怒气上涌。

  “难道现在就没乱吗？现在建康城内各种流言风起，你以为百姓如何会想到去抢武库，抢油库的？还不是城中有侯景细作在背后推波助澜。要我说就应该弃置外郭，管制都城，所有男丁征为兵卒，所有女丁征为奴婢，直到打退侯景！”萧纶对萧纲的怒气嗤之以鼻，迈着四方步，在堂内走来走去，一派从容指点的模样。

  “无知！”萧纲已经不想再和这个弟弟争辩下去了，他伸手点了点萧纶，又指了指自己，“乖乖给孤回府邸待着，别忘了你已经被贬为庶人。而且，孤才是陛下任命的监国太子！”

  说罢，不再理会萧纶，直接拂袖而走。徐摛浅浅瞥了萧纶一眼，便也拔腿跟上。

  空荡堂屋内，唯剩萧纶一人，他弹了弹自己抱着的兜鍪，声音清脆，脸上神情却也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甚至于还露出几分偷笑，“太子啊太子，看来你还没明白。想想看吧，就连我，侯景都敢接洽怂恿谋反，那其他那些宗室呢？哼，待我将这些内奸全部擒住，到时候必然是大功一件，若是还能设计埋伏侯景……监国太子？还说不准是谁的呢？”

  思虑停当，萧纶即刻下殿，赶回自己府邸，带着往日收拢的一干泼皮无赖子，开始有目的的闯门破户，寻找那些他所认为和侯景勾结的萧氏宗族的麻烦。不用讲，这个名单基本是按照他个人喜恶，关系好坏来的。于是乎，不知道多少平日和萧纶关系不对付之人遭了殃，建康城中，好不容易被羊侃镇压下来的平静，再度汹涌起来。

  然而未等愤怒的萧纲腾出手来处置萧纶，翌日清晨，天方亮不久，侯景抵达慈湖，距离建康不足百里的消息，便已经传扬开来，本就被萧纶胡作非为搅的混乱的建康城骚乱愈盛，郭城御街上到处都是人，却不再是往昔那种井然有序的繁华。

  到处都在劫掠，你抢我，我抢他，酒家店铺被砸开大门，财物商品丢了一地，人推着人，人挤着人，锄头、菜刀、铁杷，往昔的农具，今朝都成了致命的武器。他们成群结队从一家家房门出来，紧接着又急不可耐的破开下一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