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457页

  舍不得那无主的神器，舍不得眼下南朝这纷乱的局势。自己可也是萧氏皇族一员啊！萧纲能称帝、萧纶能假黄钺，置百官、萧绎能图谋湘州，自己难道就不能做些什么？
  萧范愤愤不已，须知道，近来成都遍地传颂一首童谣：“莫匆匆，且宽公，谁当作天子，草覆车边已。”

  这草覆车边已，解开字谜，不就是自己名字里的范吗？

  一开始萧范还把此事当做无稽之谈，毕竟历来这等童谣谶言，都是有心之人故意流传的。但是，如今在他得知了建康一系列消息之后，顿时天命在我的感觉跃然心头。

  若非天命，岂能在建康消息传来之前，就先有童谣传播？

  巴蜀不足为持，自己得设法跳出去，不能坐困成都。萧范无法安坐，起身踱步走到门前，院落中几株枯树正在焕发新芽，簇簇嫩绿在风中瑟瑟颤抖。

  向来附庸风雅，继承了萧氏一脉文人姿态的萧范，立刻心头浮现一片感动。此情此景，岂不是上天在再次昭示他吗？于是乎，便不再犹豫，招来了真正心腹，一面征发兵员，一面收集各种舟楫船橹。

  他要兵发成都，过巴郡、出三峡，顺长江而下，直击建康！
  ……

  话说已经离开刺史府的侯瑱，方才在堂上那么一瞬间真有股冲动，想要直接当众擒住萧范，逼迫他应允投降唐军。但是，一番计较之后，却又强行按捺下来。

  萧范不重要，不过一碌碌之辈。甚至成都也不重要，只要唐军兵临城下，必然百姓归心，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帮助顿足于剑阁外的唐军顺利入关。

  侯瑱回首看了一眼益州刺史府，眯了眯眼。鄱阳王，不要怪我先降了，臣也是没法子！

  思虑停当之后的侯瑱，径直率领手下部曲离开了成都，往着剑阁急急赶去，试图和唐军来个里应外合，前后夹击。然而，他并不在知道，剑门关外，面对着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的险峻山道。

  一帮心思活络，上蹿下跳，不甘寂寞的少年郎们，也在筹谋着一场所谓的奇袭。

  第336章 剑阁峥嵘而崔嵬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这就是所谓的剑门道，左右两侧各有锋利如剑的山峰耸立，两山之间夹出的这么一条绵延三十里，倚靠着悬崖峭壁，只有木头铺就栈道蜿蜒曲折而去的山路。

  而剑门关就在三十里阁道的尽头，大剑山的中断之处，壁高千仞，乃是武侯诸葛亮所筑建，可以说是普天之下又一处依靠地势形成的天然关隘，比之潼关、函谷，却更为险要。

  毕竟潼关或是函谷，或多或少都有被正面攻破的故事，而剑门关自从建成之后，几乎没有被正面攻破过。

  “难怪便是当年邓艾伐蜀，宁愿偷渡阴平道，也不打这剑门关。”段韶蹲在地上，昂首看着眼前的阁道。声音刚刚出口，便顺着两侧的峰峦荡开，旋即变成回音传来，随着空中穿梭的风声，呜咽渗人。

  阁道上有几个兵卒抬头探看，当他们目光扫到一脸惫懒神色的段韶身上时，顿时两眼一翻，嘴角一撇，露出了鄙夷神色。也不多做理睬，再度俯首忙起了手中劳作，他们正在重修栈道。

  益州梁军在缩回剑门关之前，将三十里栈道拆掉干干净净，致使窦泰军在这蜿蜒山道之中几乎寸步难行，只得慢慢挪动。更别提展开自汉中携带而来的那些攻城器械了。

  这些在攻伐白水关、葭萌城发挥了巨大效用的军械，如今却成了堵路的无用之物。

  阁道之中光线昏暗，唯有正午时分，阳光才会从大小剑山之间投下，但是不多时，就又消失无踪，徒留阴冷在谷中纵横。

  “可惜大行台不肯走阴平道，说是过于险要，徒劳丧师。”一道声音从段韶头上传来，却是高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面说话，一面打着哈欠，站姿也是歪歪斜斜，比之段韶，还要懒散上十分。

  “若是还继续在剑门关前蹉跎，只怕其他两路就要抢先入成都了。”高琛一屁股挤到段韶身边，凑着头，开始嘀嘀咕咕，“若真是这样，那伐蜀大功就要被武川子们给拿了！”

  段韶还没说话，身后又围了好几人过来，将顶头残余天光遮的严严实实，口中纷纷附和起了高琛所言。

  段韶颇有些不耐烦，他瞥了一眼高琛，“你说这话是甚意思？难不成，你是要我再去跟大行台进言？说什么偷渡阴平道，翻越摩天岭，效仿邓艾故事？”

  “你们以为摩天岭是那么好翻越的？随口说说，就能神兵天降，兵临成都？”段韶没好气的环顾一圈，起身用力拍了拍娄仲达的大肚子，“你阿父的治政才干，弓马武勇，你一样也没学到，倒是只学会了他的腰围。就你这胖大身躯，平日里骑马舞个槊都气喘不休，还想翻摩天岭？”

  娄仲达下意识的双手扶住自己大肚子，欲言又止，却只能惭愧退后。段韶旋即又看向尉粲，指点的手势还没伸出，尉粲先哼了哼鼻子，自傲昂首说道：“我可比仲达有武力，你看看！”说着，便开始用力拍打起自己胸腹，砰砰作响，好似击鼓。

  段韶将抬起的手收回，满脸的无奈，摇了摇头，转身便要离开。冷不防却又被一人堵住，正是身边围着的这些歪瓜裂枣之中最为出色的高岳。

  “铁伐别急着走呀，我们的意思不是要你再去对大行台进言，也不是非要走阴平道。此道天险，我们岂能不知，若是能成功翻越，自然是有奇效。若是不能，徒留性命于山谷之间。他们……”说到这里，高岳点了点娄仲达和尉粲，又反手指向自己，“我们可不愿就这么轻易死在这巴山蜀水里，替别人做了嫁衣。”

  “那你是何意思？”段韶眯了眯眼，听出了些许言外之意。

  “容我先与你介绍一人。”高岳伸手从背后拉出一人，年龄比之众人稍长，应有三十多岁，留着一把美髯，身材颇为雄壮。只见他对着段韶微微拱手，神情不卑不亢。

  “汉中郡杨玄邈，乃本地豪族出身，对巴蜀地势再熟悉不过。”高岳拍了拍杨乾运的肩膀，一副熟稔姿态，“我知你近来一直在翻阅郦公的水经注，想要寻出另外一条过关道路。可是郦公的水经注是以水经为底，并不能详尽天下所有山川。”

  段韶看着高岳笑吟吟的脸，又将目光放到杨乾运身上，“你的意思是，这位杨玄邈，杨兄知道如何越过这剑门关？”

  “然也！铁伐，我等跟随大行台伐蜀，一路行来，只是呐喊助威，并无半点功绩。军中将士原先就因为我等出身而颇为疏远，如今更是觉得我等乃是金玉其外的纨绔子弟。若是再不能立下些奇功，不但枉费王上遣派我们出京的苦心，还丢了父兄的颜面！”高岳指向那些先前露出鄙夷神色的兵卒们，一脸的不甘。

  “更为重要的是，万万不能让走米仓道的武川子，赢过我们！”高琛把头探了过来，口中时刻不忘和武川子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