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462页

  “若不是你们用妖法附在石砲上,坏了我百战不败之身。不然,便是你们打到明年今朝,也过不去这南安。”阴子春呆滞的看着众人,口中却一直念叨不停,宛如陷入魔怔,似乎连心神也被唐军那铺天盖地的砲击给击碎了。

  侯瑱原本还想拉着阴子春做个伴,结个伙,现在看到他这幅半癫入狂的姿态,顿时息了心思,不再做理会。甚至连探究阴子春为何放他过关的疑惑也放下了,想来无非就是些个人仇怨,尔虞我诈,借刀杀人之类的无稽之事。

  还是唐军好啊,全部心思放在行军作战即可。尽管成为唐军还不过数日,但是侯瑱心头却莫名涌上一丝感慨。

  在通过南安之后,大军顺着山道继续前行,此后的路程才果真如侯瑱当初所言的望风而降,传檄而定。沿途郡县纷纷开门恭迎,改旗易帜。原本背靠高山,也可称是易守难攻的梓潼城,在城中大族文氏、景氏、雍氏的率领下,直接不战而降。

  此后的涪县(今绵阳)、绵竹、雒城(今广汉),各有大族如涪县李氏、绵竹杜氏,竞相来投。

  唐军大举压境的消息本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搅扰的蜀中百姓人心慌慌,如今见得唐军终于过了剑阁,许多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古以来,剑阁一失,蜀中就再无天险可依,大家也就可以安心说服自己投降了。

  况且,这些来降的大族,早就受够了巴蜀之地的动荡不安,如今换成唐人做主,总比无能的萧范之流好吧?
  抱着这种心态,往成都去的一路行军,居然几如初春郊游,完全不复先前在剑门关时候的踟躇。侯瑱也化身成为称职的导游,伴同着段韶等人,指点起了周遭路过的风景。什么梓潼外三十里碧云廊,七曲山,诸葛武侯曾经屯兵的长卿山,一一娓娓道来。直到距离成都城只有三十里的新都,当地豪族汝氏和王氏,带来了关于成都城最新的消息。

  “什么,城门紧闭,拒不投降?将军!应该架开石砲,让萧范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陨石星落,满城碾为齑粉!”侯瑱怒目圆睁,气愤不已。

  ……

  成都城最早为秦朝时候建筑,此后经过历代增筑,特别是汉末三国季汉以此为都城,诸葛亮“营南北郊于成都”,将成都向外扩张,开始营建蜀汉宫城。

  宫城南面与成都城连为一体,借成都城的北墙为宫城南墙,借成都城的北门为宫城南门,与成都城保持着可分可合的关系。它向北有所拓展,至武担山南。另外,宫城还有水道可通。既可视其为成都城中之城,也可视为城外之城。此后,成都城的布局便基本没有大的改变,直至如今。

  北郭城上,一名头戴高帽的文士直勾勾的盯着城外探看,寒风阵阵,并无半点唐军身影,但是他知道敌军早已经抵近成都,甚至远处那影影绰绰藏在雾气之中的山峦上,都可能有唐军正在窥探成都。

  正在他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之时,一名守城兵卒怯生生的上前,身上非但没有甲胄,而且仅着布衣,在这春寒之中瑟瑟发抖,就连说话时,声音也抖个不停,“谯将军,敌军什么时候来?咱们能打赢吗?”

  高士姓谯,乃是巴西南充人,祖上最为知名的应当就是力劝刘禅投降的谯周,其次便是建立谯蜀政权的谯纵。谯氏历来是蜀中大族,无论朝代更迭,世有大官,族人常通诸经及图、纬,晓天文,多有著文史、习战斗者。就如高士,若不是依照出身,他怎么能从一介文士变成这成都城的领军将军,统领全城军务。

  相比于一心投降的祖宗谯周,这位谯将军感恩于萧范的知遇之恩,可谓是忠心耿耿。不过,此时谯将军面对着麾下兵卒的小心询问,却沉默半晌,未能答话。

  即使忠心如他,在得知剑门关破之后也是悚然不已,要知道,他所出之策,招募新兵沿着米仓道逆行而上,袭占汉中,然后再在金牛道上,前后夹击唐军,不过刚刚进行到一半,堪堪将蜀郡两万青壮招募完成而已。

  他原以为剑门关至少能挡住唐军半载之久,结果不过旬月就传来噩耗,这唐军破关何其快也!
  于是乎,他迅速更改了计划,对萧范献策,既然前后夹击不成,那就依仗成都城防坚守。宫城和都城互为犄角,想来就算唐军再凶猛,也得一时铩羽。当然,萧范也从善如流,大加赞许之后,马上任命他统管军务。

  眼看着这个不穿甲胄头盔,依旧一身文人装扮的所谓将军,许久没有言语,周遭的兵卒纷纷侧目对视起来,更有阵阵喧哗开始骚动。

  谯将军这才回神,见着情况不妙,连忙拍了拍胸腹,摆出猛将姿态,大声强笑道:“莫怕。有我在,有大王在,唐军保管打不进来!”

  兵卒们将信将疑,若不是因为萧范及时封锁了城门,他们早就逃出城去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被强迫着上墙守城。一名兵卒还要再问,却被身边人一把扯住,低头细语几声,便带着奇怪的神情簇拥离去,其他兵卒见状也急急跟上。

  谯将军眼神里闪过浓浓的担忧,这城中弥漫的复杂气氛,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

  不行,得让大王出面,安抚人心。

  一念至此,谯将军急忙下城,赶往内城刺史府衙。

  然而,当他提着下袍,刚刚从咸阳门进入内城,便看到一群人惶急奔来,面色如他们身上的白衣一般惨白,头上冠带都跑丢了也不自知。

  “大王,大王走了!”

  “走?莫要胡说,大王不是在府衙之中吗?是不是他一时外出,你们没有寻到他?”谯将军心头闪过一丝不安,但还是强装镇定,满脸不信,故意询问。

  “嗐,什么外出!?我等亲眼所见,他带着家眷亲兵从江桥码头登船,沿着锦江一路东下了!我们和这成都城,并城内所有老幼妇孺都被他抛下,成了他用来迟延唐军之物了!”

  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眼看着心中不安变成现实,谯将军脸上神色慢慢颓唐,他想起了往昔对自家祖先谯周保全国家之功的赞许,如今却有一股气梗在胸口,涨的生疼,真想学着天水姜伯约大喝一声。

  “臣等正欲死战,大王何故先逃!?”

  ……

  一片片帆舟从成都出发,经由锦江入外水(岷江),顺流直下,便可以经过犍为郡僰道转向东进,抵达巴郡垫江,然后再出白帝城,过三峡,入荆州。

  “不知道萧绎见到我出现,会不会惊呼一声神兵天降?”

  萧范立在船头,迎着飒飒风吹,心间不由浮现出一丝得意。他转身回望,身后跟着大大小小的舟楫,这些乃是他费尽心神,搜刮了成都周边数县,方才凑集的水军舟师。

  船上装得都是他精挑细选之后的青壮兵卒,当然,那些老弱之辈他也没有浪费,全部丢到成都都城守备唐军了。也不知道他们能支撑多久,希望是越久越好。萧范越过层层叠叠的风帆,看向已经看不见的成都城,心中暗思。但是旋即就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颤抖着躲进了船舱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