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477页

  而等到萧范借着天上降雨和兵卒奋力,终于将这些火舟清理干净之后,却又一头撞上了,张彪另外一路兵马趁机在江面拉起的横江铁索。无数舟楫纷纷倒折倾覆,挤成一团,与此同时,张彪埋伏在两侧江岸的伏兵尽数跃出,入水攀舟,如履平地,对着慌乱的萧范军肆意砍杀。

  可惜的是,张彪麾下不过千人兵马,纵然设伏成功,也无法扩大战果。最后,只能看着萧范收拾残兵掩退,望江兴叹。

  经此一役,鲍泉在大赞张彪勇猛之时,也不禁扼腕叹息,若是自己没有听王僧辩的话,而是依照张彪之策,如今岂不是已经解决萧范,得胜回师了?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对阵之中,鲍泉频频出击,锐不可挡,而萧范军则频频后退,溃不成军。如此一路沿江反推,不停的收复失地,直抵夷陵重镇。

  “我将在此地,一举覆灭萧范!”

  滔滔江水之畔,鲍泉一手指着对岸的夷陵城,一手扶住腰间宝剑,完全的名将风范。话音刚落,恰好同时,天上骤雨也息,风流云散之后,一片淡青色的天光悠然而现。

  此情此景,不禁让鲍泉深吸一口气,面色陀红,夷陵大胜近在咫尺,果真是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第350章 君臣之惑
  “唐军近来可有新的动向?”

  江陵,湘东王府中,萧绎正在与人打双陆,挥手撒出两枚骰子,在清脆声中,不经意的询问。与其相对而坐的法曹参军萧贲没有答话,只是盯看着转动未歇的骰子,手指在棋盘侧边,轻轻弹动。

  “自从他们占了襄阳之后,就忙于收拾残局。听说襄阳城中出了大疫,不止是百姓死伤,就连唐军中也多有蔓延。”坐在一边的主书李膺开口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恐惧。

  “大水之后必有大疫,谁叫唐军非要以水淹城,果然北人就是少见识。”骰子渐停,萧绎看着上面的点数,露出欢喜笑容,一面捏着自己的棋子往前行进,一面嗤笑讥讽。

  “襄阳与江陵互为表里,唇齿相依,大疫传播极快,我们荆州也得谨防受到蔓延。”李膺其实并不赞同萧绎为了取湘州、郢州,而和北唐说和出卖襄阳以及雍州之事。奈何平日里碍于萧绎喜怒无常的脾气,丝毫不敢谏言。此刻看他心情尚佳,急忙借着防疫之事,悄悄暗示一二。

  萧绎没有听出李膺的言外之意,或者说是听出了也不在意,他只是微微点头,冷漠说道:“那就命人封锁边境,与雍州相连之地,不允许外州人踏足。若是有人胆敢私放,一旦检索到,唯死而已。”

  李膺吞了吞口水,在萧绎漫不经心流露出的杀意之中,不敢再多言语,急忙端起了手边茶盏,小口啜饮起来。

  “不过我那无能兄长,此番倒是做得不错,居然生生挡住了唐军数月之久,还留了这么一个大祸害给唐人。”萧绎提着一枚已经移开棋盘的棋子,放在独眼下,仔细端详,“如此大罪,唐人应当不会继续留着他性命吧?”

  李膺脖子一梗,在片刻沉默之后,小心回复道:“未有消息传来,或许庐陵王已然遭遇不测。”

  “或许?孤想知道确切消息!”

  一声短喝,惊得周遭扈从全都一抖,襄阳正在流行大疫,自家布置在那里的细作恐怕都死的差不多了,想要知晓消息,除非再派人前往,但是依照萧绎性格,恐怕去了之后就再难回来了。

  短暂沉默之后,还是李膺勉强开口道:“王上何必心急,这等事情唐军不会隐瞒,只要再过旬月,自然就会有消息传来。”

  “哼,孤马上就想知道。”果不其然,萧绎马上怒喝出声,随即,开始环视周遭,似在挑拣人选。

  这下子,这处暖阁小殿内,愈发的肃然安静了,一众扈从纷纷低头,无人敢言语。在这等气氛之中,李膺心中滑过一声暗叹,旋即想要开口主动请缨。

  未想萧绎已经提前指定,伸手往前对着一个面目俊朗,留三缕长须的中年人说道:“王琛,你素来精擅医术,想必对于防疫也有手段。此番就由你为使者,前去襄阳一探究竟。看看大疫是真是假,看看我那皇兄是死是活。”

  国子祭酒王琛万万没想到这个找死的任务会落在自己头上,原来抚着胡须的手登时停住,扯断了好几根长须,都不自知。待到其人回过神来,环视一圈,看到众人无能为力的表情之后,只得苦着脸领命。

  萧绎的这个决定自然不只是简单关注萧续死没死,在他看来,若是襄阳真起大疫,那么待自己解决了萧范之后,大军正可顺势北上,趁唐军虚弱,重夺襄阳。

  荆襄一体的道理,他还用不着李膺来提醒,当初之所以狠心抛弃襄阳,一方面是因为襄阳在萧续手中,慷他人之慨。另一方面,当然是借机争取时间,来谋夺湘州和郢州,稳固后方。

  可惜,王僧辩浪费了这一绝佳时间,致使湘州依旧掌握在萧恭手中,不受自己控制。想到这里,萧绎又有一股怒气上扬,忍不住冷哼一声,对于现在已经投入大狱的王僧辩更加生气。

  “王上,该行子了。”萧贲轻轻出声提醒,萧绎这才发现自己举着棋子,手在半空,已经失神半晌。

  萧绎点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棋局上,拈着手上棋子敲了敲棋盘,露出几丝得色,“文奂,今日你手气可是不佳,孤马上就要全胜了。”

  “王上大彩!”周遭的扈从们,纷纷围拢过来,开始大肆喝彩起来,萧绎心情也昂然起来,笑盈盈的盯着萧贲,试图想从这个自己麾下最为冷静之人脸上,看出几分沮丧或是失落。

  然而,还没等他看出几分端倪,屋外就有一声惊呼传来,众人纷纷抬眼,只见朱买臣一路狂奔,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神情惶急。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萧绎心中一悚,手指一松,棋子顿时跌落棋盘,砰然有声。未等朱买臣近前,他先大步迎上前,接连三问,“发生甚事?可是前线战报?是好还是坏?”

  “王上,夷陵,夷陵我军大败!”朱买臣气都没喘匀,就急急说话。

  萧绎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几乎不能站立,半晌之后,才喝问道:“鲍泉不是前不久刚刚发回捷报,说屡战屡胜,一路收复失地,即将全歼萧范大军吗?怎么会败得如此之突然,如此之快!?难道鲍泉先前都是在骗孤?”

  眼看着萧绎一副昏昏欲坠的模样,李膺等人急忙来扶,而此时,偏偏又有人来通报,说是王府外有一老妇人恳求面见王上,自言乃是罪臣王僧辩之母。

  “王僧辩!”

  一番咬牙切齿,萧绎满腔的怒气,似乎都要往这个名字上去倾泄,甚至就要殃及府外那个老妇人之时。一道细语忽然传进他的耳朵,“王上止怒,王君才之母此番前来,定然是为子求情,此乃天地孝道。非但不能置之不理,还得重重加以赞扬,否则就是有背往昔王上尊崇孝道之风了。”

  “况且,如今鲍泉大败,长江战线必然已经糜烂难以收拾,这正是用人之际。何不接见王母,先示恩义,再遣派左右,问计于王僧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