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482页

  “我们往哪里逃？”萧范强压住胸口气闷，嘶叫着询问。

  “南下，投奔萧恭！”萧宁不假思索。

  萧范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已经愈发慌乱的局面，只得蒙头继续逃命。奈何这两人平日里都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皇亲贵族，便是再如何奋力，才跑了短短路程，就已经气喘不休。加上道上拥挤纷乱的百姓和溃兵，更是将他们冲撞的如同水中浮萍，左右摇晃。

  “吾儿怎么还不回来救孤？”萧范勉力回首张望，想要找寻萧嗣身影，然而入目所见只有汹涌的乱流人潮，城头清晰可见已经挂上了一面崭新的“王”字大旗。

  而这大旗之下，喊杀声愈发逼近，一股股热浪携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卷拍而来，萧范忽然双脚一软，喉头一酸，居然在这个时候，不管不顾的干呕起来。

  “锦袍玉冠，没错！终于寻到你了！”一声大喝打散人群，直冲而来。

  萧范惊惶抬头，只见到一个年轻小将正带着一众甲士疯狂飞奔，手举白刃，叫嚣不休。沿途的溃兵们如同受惊的鸟雀一样，纷纷散开。

  萧范呆愣原地，张了张口想要乞求饶命，奈何涌上喉头的却是一股酸意，不等他吞咽，他便见到了一道白日里划过的闪电。

  萧范的头颅跌落道边，又碌碌转动，滚入草丛之中，堪堪为几株受了大雨滋润后长得愈发繁茂的杂草所覆盖。此情此景，倒还真是应了成都城中传播的那句童谣，“谁当做天子，草覆车边已。”

  却又不知瞎编了这段童谣的韦孝宽，在得闻之后，会做何等感想。

  ……

  关于这场发生在荆西的战事，很快就被整理成册，送到了裴昇案头。不过，他此时并不在襄阳，而是身在新野。正如已经纷纷扬扬传到江陵的消息那样，在拿下襄阳不久之后，城内就开始爆发疫病。

  一开始只是有些百姓头疼发热，四肢无力，并没有人把这当做一回事。但是这等疫病蔓延的非常快，直到某日就连襄阳城外的唐军营中也开始出现咳嗽流涕之人，众人才惊觉情况不对。

  幸亏唐军一贯有严格军规，兵营都立在城外，这才没有导致疫病在唐军当中大面积爆发。可是情况依旧严峻，裴昇马上下令，腾空襄阳城，将所有未感染疫病之人分批次迁到新野，集中所有感染之人于原先的唐军大营之中。同时，实施封营，严格看守。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进行诊断，施医用药，不能只是弄个大营，将病人丢到里面自生自灭。毕竟裴昇也不是某个德国美术生，做不来这等类似集中营的事情。

  新野城中，身穿白衣，带着布口罩，却依旧顶着一个光溜溜脑袋的医僧昙鸾，瓮声瓮气的开口，但是所说的话，却让堂上所有人，包含裴昇在内，都升起了些许震动和恐惧。

  “依照贫道诊查，此番襄阳所起的疫病，正是伤寒。”

  第354章 做一个好邻居
  疫病，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叫人闻之色变。

  按照史书记载，在古代，经常是十年一大疫，三年一小疫。而论起疫病的起源，基本都来自于战争，毕竟这个时代人们的衣食住行都围绕着自己故土在转，许多人终其一生，最远可能也就到过离家百里之外的地方。

  唯有战乱，方才会将整个天下的秩序打散，无论是北兵南侵，还是南卒北伐，还是因此而引起的百姓流离，都会导致天南海北之人互相交流互相感染，从而爆发出令人骇然的疫病。

  正如眼前的襄阳，一面是人的原因，唐军这些北人和南人交感，一面是因为节令失常，本就在春夏季节变换之际，结果先是大暴雨，过后又马上暑气蒸腾，蚊蝇滋养，更容易传播疫病。

  历史上最为有名的大疫，应当就是东汉末年的大瘟疫，持续时间将近五十年，官方统计人口从东汉的五千六百万，到西晋初年的一千六百万，减少近乎十分之七。当然，其中战争所导致的死亡占了绝大部分，但是根据估算，死于疫病的也有将近两千万人口。

  而这场大疫的始作俑者，就是伤寒。

  所以在昙鸾吐出这个名字之后，在场众人无不色变。诸如魏收等随军文吏，更是差点连坐都坐不稳了，摇摇晃晃，几欲倾倒。

  “按照张仲景所著的《伤寒杂病论》所记载，伤寒可以分为六经，六经又以八纲来辨别。”昙鸾的声音缓慢而温润，双手下意识的合十，头微微低垂，“按照襄阳城中生病之人的症状来看，均有如口苦，咽干，目眩。多伴胁肋胀满，干呕，往来寒热，脉弦。贫道可以断定应当是伤寒之中的少阳病。”

  “当用小柴胡汤来医治。”

  裴昇对伤寒这个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疫病，算是只闻其名，不知其里。就算是昙鸾详细说明之后，他一开始也没有听懂昙鸾口中那一长串症状，直到他听到小柴胡汤，才恍然明白，眼前这个伤寒和后世由伤寒杆菌引起的高热传染病不同，是指感受寒邪引起的外感热病。换言之，也就是现代的流行性大感冒。

  难怪襄阳大营里面，有的人好的快，有的人好的慢，好的快的都是那些身强体壮的兵卒，慢的则是襄阳城内的老幼妇孺，当然，也不乏因此丧命之人。大营里每日陆续都有尸骸抬出，然后又被焚烧为灰，撒入长江东流而去。

  “多亏有张仲景著书传方，这伤寒才能得以治愈。若是爆发其他疫病，诸如瘴气、传尸、疠风、虏疮等，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于谨慨然长叹，言语之中带着许多庆幸，“说起来，张仲景还是南阳人，其故里正是离此地不远的穰城（今河南邓州）。今日借其遗方，解救荆襄之地的疫病，一啄一饮之间，莫非自有定数？”

  “我师亦是十分推崇张仲景，曾有言曰：唯张仲景一部，最为众方之祖。我所学医治伤寒之病的药方，就是取自于他。”昙鸾也随之感叹一声。

  “汝师？”裴昇下意识的以为昙鸾说的是哪个和尚僧人，旋即又想起了他自言曾经到过江南习医，便询问道：“你说的是陶弘景？”

  裴昇晃了晃脑袋，带着几分回忆神色说道：“昔年我在幽州土垠城设立工坊炼铁之时，就曾听人说过陶弘景会筑造高达一丈的土炉。彼时，我们正困于土炉怎么也造不高，闻言之后，真是羡慕不已，恨不得马上去到江南，将那陶弘景绑来。”

  南道御使崔季舒分外会凑趣，见状急忙说道：“虽然此时土垠城高炉已达两丈，用不上陶弘景了，但是将其绑来炼丹，倒是也不错！”

  众人闻言，纷纷轻笑，昙鸾面皮一动，他拜陶弘景为师的目的，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求取所谓长生仙经，而且后面他也弃道入佛，断了和陶弘景的师徒缘法，但是听到崔季舒这么浅薄的谈论陶弘景，心中不免升起不快。

  已经被调任为国史令的魏收，也探出身子，饶有兴致对着昙鸾询问道：“这世上果真能炼出仙丹吗？”

  昙鸾闻言一滞，抬起目光从众人身上快速扫过，只见堂间众人，甚至连裴昇都抬头瞩目，眼神灼灼，毕竟长生这个话题可太有吸引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