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483页

  他不由的心中暗叹，幽幽然说道：“若是真能炼出仙丹，那么世间又怎会有这么多的苦难离索？早应该是一片极乐净土了。”

  言语之时，不闪不避的看着裴昇，显然是在做谏言姿态。

  或许是看到裴昇似乎也对炼丹有兴趣，崔季舒撇了撇嘴巴，反驳道：“素闻炼丹也需天时地利人和，我看陶弘景先前炼不成丹，乃是因为萧衍无德无行。若是他能入我北地唐国，为王上炼丹，必然能炼成仙丹，助王上得长生！”

  此言一出，引起喧哗附和声一片，特别是那些武将出身之人，个个开始拍胸脯，想要出列主动请缨替裴昇打过长江，擒捉陶弘景。

  “笃笃！”

  一声轻轻的敲击声将众人议论打断，只见裴昇没甚好气的瞪了一眼还在嬉皮笑脸的崔季舒，“且不说陶弘景乃是昙医曹之师，昙医曹又为这次大疫贡献良多，岂能如此浅薄议论。再说了，我要炼仙丹干嘛？你是想要我学秦皇汉武？还是学江南那个下落无踪的萧衍？”

  崔季舒脸上堆笑顿时卡住，急忙俯首连称不敢，其余人也纷纷偃旗息鼓，讪讪然不敢再胡言。

  裴昇目光再次落到昙鸾身上，他确实是对炼丹有兴趣，但并非是什么仙丹，而是炼丹过程之中发明的火药。如果说由于灭佛，北地的僧人过的那叫一个惨，那么北地的道士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并没有因为裴昇灭佛而受益，反而因为裴昇对宗教的严格管控，一样有大量无证道士被驱逐还俗。少量正统，拿着度牒的道士，则被裴昇统一纳入工部，所为的就是根据他们长期炼丹总结的经验，尝试发明火药。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经验太少，水平不行，这么两年过去，只弄出了些类似烟花的东西，军事上根本不堪用。裴昇并不知道火药的配方，他只依稀记得，中国首创出黑色火药，并且真正应用在战争，也得到唐朝末年。

  “陶弘景给萧衍炼了这么多年的丹，或许他手中有类似的配方……好像派人将他掳回洛阳做火药坊工头，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裴昇捏着下巴，不停的扫视昙鸾，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昙鸾被这表情吓得浑身悚然，再也不敢摆什么谏言姿态了，忙不迭的以襄阳疫病未消，诸事繁忙的理由告退。裴昇的注意力也本就不在他身上，挥了挥手，就由他离去。

  而正当昙鸾擦着冷汗出门之时，却又有另外一人被引入大堂，两人居然还是熟人，互相点头示意之后，各自分开。

  “唐王殿下，外臣在此地已经盘桓旬月。各种出使任务也已经完成，今朝是来向殿下求告返回江陵。还望殿下恩准。”萧绎使者，国子祭酒王琛深深俯首行礼。

  正如他话中所言，王琛到新野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他刚刚入境的时候简直就是战战兢兢，甚至出使前就已经交待好后事，留下了心爱之物，以防不测之后，作为衣冠冢。然而，在与唐人接洽之后，却发现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各种防疫手段，戴口罩、建厕所、设立封锁大营、清理襄阳城内的水渠暗沟，以及严令不许喝生水之类，林林总总，自己根本闻所未闻。

  对于王琛这个使者，唐人也分外客气，不但第一时间送到没有疫病的新野，还给了单独屋舍，以安其心。就连裴昇也是在忙碌当中，第一时间抽身接见，言谈之间，亲善和煦，让王琛如沐春风。

  特别是在王琛尝试提出自己也懂医术，愿意一起诊疗襄阳伤寒患者之后，被裴昇果断拒绝，只允许他在新野做些书面交流和支持，不许他以身犯险。这等言语，让王琛分外感动，而等到他这个请求被传扬出去之后，更是受到了唐国上下诸多的尊重和友谊，行走在新野街头，都有百姓俯首作揖。

  如此珍视器重，与自家喜怒无常的萧绎比起来，几乎就是天壤之别，差点就让王琛想要改换门庭，投归唐国了。若不是最后关头，想起了自己妻儿还在江陵，想起了萧绎寒光闪闪的刀锋，王琛此刻都可以对着裴昇大吼一声，吾王殿下了。

  “王君为何这么急切的想要离去？可是我大唐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吗？”裴昇皱了皱眉，带着一丝惋惜询问，“若是有人对你不善，你尽管说，我必然严惩之。”

  “非也，非也。着实是已经出使太久了，若是再不回转江陵，只怕萧……吾王会担忧……”王琛说着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其实心中暗叹，他怕的是如果再不回去，萧绎会以为自己叛逃唐国，到时候，大怒之下，恐怕会祸及妻儿。

  “真是可惜，与王君相交，如沐春风，饮甘泉。”裴昇摆出感慨模样，连连扼腕，“可惜王君非我唐人啊！”

  王琛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红着眼睛哽咽难语，半晌不能说话。最终还是对于萧绎的恐惧，驱使着他艰难告别，当然，他也没有忘了重申此次出使的另外一个目的，“吾王愿意和唐国各安边境，书信恒通，缔结百世之友好睦邻。”

  裴昇闻言和于谨对视一眼过后，含笑开口，“这是自然，我从来都是一个好邻居。”

  第355章 将军岂有宇宙之号乎？
  自称好邻居的裴昇在送走王琛之后，脸上挂着的笑容马上消散，转而拾起案头的一份战报。

  并不是关于荆西之地，王僧辩和萧范的那场战事，而是从蜀地辗转送来的宇文导的奏报。

  他们这路兵马在抵达僰道（今宜宾）后，并且没受到什么抵挡，就顺利占据了犍为郡，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沿着五尺道南下宁州，为首之人正是历来性燥的尉迟迥。

  所谓的五尺道，始于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为取南中地区而开凿的，经僰道（今四川宜宾）、朱提（今云南昭通）到滇池，正如其名，道宽仅仅五尺，并不能支撑大批兵马通行，同时经由的地区山高水急，道路十分艰险，最陡峭之处，道路是直接开凿在悬崖当中，难走之处远甚于宇文导一众自汉中南下巴蜀的米仓道。

  加上五尺道边上又多僰人、俚人的山寨，一头钻进去的尉迟迥立刻撞的头破血流，然而在宇文导奏报当中，这些都不是尉迟迥刚刚走到朱提，甚至还未和现任宁州刺史爨云势力接触，就匆匆逃回僰道的最主要原因。

  最主要原因是尉迟迥也遇上了疫病，与襄阳不同，他们所遭遇的乃是具有地域特色的瘴气，或者说是疟疾。

  南方湿热，暑气又容易聚集，加之多高山峻岭，排风不畅，莽莽的森林当中，不知道藏着多少携带致命病菌的蚊虫。地面水洼蒸发出来的水气，挂在树梢之巅，望之如同漂浮动荡的云雾，许许多多的蚊虫就寄生在里面。这便是所谓的瘴气。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都试图将包含云南在内的南中地区纳入管辖，如秦始皇征伐百越；汉武帝时征讨闽越、南越；王莽时征讨益州句町，皆受瘴气之灾，兵卒死伤多则过半，少则也有十之二三。像尉迟迥这样半途而归，千人去，只留下百多具尸体的，已经算是饶天大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