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498页

  被围困的萧绎依旧埋着头,试图往东殿竹阁冲去,口中念叨不停,“你们这些贼臣、逆臣、奸臣,朕要自焚谢天,朕要诅咒你们,朕要诅咒这个天下!”

  然而,无论萧绎怎么挣扎,都被结结实实的挡了回来,半步不得靠近东殿。就在这时,竹阁高楼上忽然开始冒起几道灰烟。萧绎见状大喜,手舞足蹈,“做得好,李膺做得好啊!文武之道,今日尽矣!”

  “读书万卷,犹有今日,焚之不悔!”

  
 
注一:江陵焚书事件,应当是历史上仅次于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文化大浩劫了。足足十四万卷珍贵图书付之一炬,南方地区的古籍毁之一旦,令人惋惜不已。

   
 注二:徐昭佩,徐娘半老和半面妆皆出自于她,因为和萧绎感情不合,不受宠爱,就肆意淫乱。本来想替她写条故事线的,现在就不展开了。

   
 
  



 
  第365章 走进黄昏,宇宙湮没

  荆东,一处河湾边,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侯景选择了最为难走的安陆郡。

  江陵虽然一直是自己此行攻伐的目标,但是如今自己只剩下不足两千的残兵,而且还经历了一场大败。即便江陵城中萧绎无能,但是毕竟城防摆在那里,不出奇计,必然难攻。若是选择去江陵,只怕又会被王僧辩从身后辍上,再度来个前后包抄。

  尽管侯景不愿承认,但是他心中确实已经有些惧怕王僧辩了。

  至于襄阳……

  这个念头刚刚泛起,就被侯景扑灭,唐军如何难对付,对于曾经先为对手,后为队友,最后又变成对手的他来说,简直是像心中明镜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主动去面对唐军的。

  所以,左右权衡之下,唯有继续北上安陆,然后再伺机窥探,若是义阳三关不好走,那就直接翻越大别山。想到这里,侯景忍不住自嘲一笑,翻山越岭,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稀罕事了,只是没想到来来去去,在自己当了宇宙大将军之后,依旧还会被逼到如此窘迫境地。

  拿出身上仅有的干粮,就着河水补充恢复些许体力之后,侯景不管麾下兵卒疲惫几欲要死的模样,开始了继续行军。等到接近傍晚,勉力往北走了三十多里,侯景才在劫掠了一处乡邑之后,选择休息,同时派出了哨探斥候,搜寻四方情报。

  疲惫终于在此刻停止,众多兔头兵们随意寻找地方,墙角、草垛,瘫倒趴下,旋即不久,就有鼾声响起。

  开始变得黯淡的阳光,从破碎的窗棂钻进来,带着噪气的风,从各个角落灌入,游走在四面八方。坐在这座乡邑中所谓最好的屋舍里,侯景却没有半点困倦。

  各种思维情绪,在脑海交织。

  若是自己没有轻视王僧辩,就不会肆意冲阵,从而陷入他的圈套。若是自己没有将计就计袭占夏口,就不会落入粮道被断,首尾难顾的局面。若是自己不曾举兵西进,意图攻略荆州;若是自己留在扬州,经略淮南、湘州;若是……

  然而,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再后悔了。

  昏沉暮光中,侯景强打精神,自己这一路行来,历经了多少磨难,从怀朔镇一个小小功曹史开始,投过尔朱荣、贺拔岳、裴昇、萧衍,终到自己当家做主。万般辛苦,千种谋划,才得到了眼下权势。

  自己怎么能够气馁,不过是一场败战而已,唯有继续向前,才能成就至高。

  就在侯景自我打气,自我暗示之时,先前散出去的哨探,却急切的冲进了这座小院落,未敢推门而入的他,只在门外低声而惶恐的说道:“将军,前面出现了大队人马,是唐军!”

  “唐……”侯景立刻起身,大门被大力推开,震动之下,灰尘簌簌直落。他盯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哨探,强压着情绪,认真询问,“多少人马,离得多远,打着什么旗号!?”

  “数不清,很多,全是骑兵。就在十里外,我只敢远远的看一眼,就急忙回来了。他们打的旗号是慕容!”

  “慕容……”侯景感觉有些头晕,斜斜照来的夕阳余晖,在眼前似乎模糊成了光斑,天地都开始旋转。嘭的一声巨响,却是侯景接连退后几步,靠在门板上,方才有了些倚靠。

  “慕容绍宗不是在淮北吗?他们是怎么来的,为何还偏偏能堵住我的去路?我都已经没有选择往襄阳方向去了,我都这么躲了,怎么还躲不过去?”侯景的心在疯狂嘶吼,但是他却不能在脸上露出半丝。

  方才的响声,已经惊动了不少兔头兵。而随着哨探消息传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前面正有敌军来袭。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逃吗?”几个幢主互相推搡着来到侯景面前,脸上神色一致的为难和惶急,原来在摘下了渗人的铁面具之后,他们其实也只是普通人而已,会怕,会俱,会逃。

  侯景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强装起了镇定,“敌众我寡,强击之不智。我军本就疲敝,今日暂且后撤,待日后再与之对垒不迟。”

  尽管话说的云遮雾绕,不清不楚,但是侯景那撤退躲避之意,显然不言自喻。周遭的兔头兵们闻言纷纷呱噪欣喜起来,随即就开始牵马搭鞍,预备再一次的逃窜。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唐军的速度,他们的哨探都已经能够看到唐军身影,没有道理,唐军觇骑不会发现他们。

  当一众兔头兵从这处乡邑土墙涌出之后,才赫然发现,微微的烟尘起伏当中,无数的黑衣黑甲黑旗,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挂在天边的太阳缓缓西垂,光线已经变得愈发的昏黄。如同窒息般的两军对峙当中,侯景忽然打马上前几步,与之相对的,唐军阵中,亦有一人单骑独出。

  “慕容绍宗,你是特意为我而来!?”侯景的目光从唐军上空那些高挑的旗帜一扫而过,旋即回到一脸沉静,不苟言笑的慕容绍宗身上,“其他人呢?高欢呢?李虎呢?窦泰呢?彭乐呢?贺拔允呢?裴昇呢!?”

  “他们就能笃定凭你一人,可以擒住我?”侯景声音忽的高亢,举臂怒喝,“我知道裴昇从始至终都看不起我,从怀朔突围那夜开始,便是如此!为何这样小觑我!我侯景,我堂堂宇宙大将军!岂会败于你手!?我不会!我不会!”

  嘶裂的声音,显示着侯景心中极大的愤恨,他不清楚这愤恨是来源于唐国那一众故人的轻视,还是来源于此刻身处死地的恐惧,抑或只是无能狂怒。

  然而下一刻,他所有的言语都淹没在了连绵的号角声之中。黑色的骑兵方阵开始前进,无数铁蹄踏起烟尘,一言不发的向着侯景,向着这支兔头军冲锋。

  留在原地的慕容绍宗只是抬头看了几眼,便闭上了眼睛,此役他没有布置什么阵型,也没有用什么得意的兵法,只是简单的一声冲锋号令。

  无论体力、马力、装备、士气、兵卒素质都远远高于敌人的唐军,面对着可称残兵败卒的侯景军,又何须什么兵法和阵型呢?就像后世的战略游戏一样,全选后A上去就是。

  黑色的冲锋,仿佛贴地席卷的洪水,当这股滔天洪水过后,留下的只剩累累尸骨,团团血肉。即便侯景依旧在奋力挣扎,奋力指挥着自己麾下最为得意的兔头兵,鼓足余勇,聚成箭头,试图突围。